胤礽在玄烨的安排下, 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自己的亲姨母赫舍里氏。
阿玛的体贴让小小的孩童倍感温暖,但和姨母的相见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赫舍里氏显然被家族教导得极好,简而言之——规行矩步。
对着当朝太子, 哪怕是自己的亲外甥, 也显得十分拘束。
胤礽想和姨母表达一下亲近,也想和姨母聊一聊额娘,也很期待姨母能像额娘一般关爱他。
但赫舍里氏和仁孝皇后年岁差别太大,且并非同母,对这个姐姐毫无印象。她本性又木讷, 纵使入宫前家里千叮咛万嘱咐, 让她看护好太子,一时也很难亲近起来。
两人的对话透着一股冷情味。
胤礽道:“姨母,您刚入宫, 要是有什么缺的少的, 只管派人和我说!”
关心的意思是有了,可胤礽却没想到, 他住在外朝,赫舍里氏住在西六宫。隔得那么远, 就算真有什么急用, 赫舍里氏也不能派自己的人,跨越大半个宫城跑去毓庆宫啊!
赫舍里氏能说什么?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胤礽又道:“姨母的人如今出宫不便, 若有什么话想捎给家里,也可使人来找我。”
赫舍里氏:“……多谢太子殿下。”
两人干巴巴地说了这么几句,就再无话可聊了。
屋里气氛甚是尴尬,胤礽见姨母如坐针毡,只好告退了。
回到毓庆宫后, 胤礽有些郁郁不乐。
姨母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待他不但比不了乳母、保姆的亲近,甚至还不如德嫔娘娘对他慈爱温和。
为什么会这样呢……
玄烨来毓庆宫看儿子,发现他垂头丧气,问他怎么了。
胤礽虽失望,却也不能说姨母不好,让汗阿玛对她不喜。
不过玄烨对储秀宫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一想也就明白了。
他拍拍儿子的肩,没说什么,留他自己体会了。
——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不是你想它怎样就会怎样的。
胤礽之前在南苑见德嫔待胤禛一片慈母情怀,甚至待他们三个都很慈爱,都能引得他不由思念起额娘。就觉得既然德嫔能做到,自己的亲姨母肯定也能做到,一定会待他更好,继而迫不及待想见到赫舍里氏汲取温暖。
却不知世人多是自扫门前雪的,世间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亲热?
德嫔也是,她自己喜欢孩子,习惯了怜孤悯弱,推己及人,便觉得胤礽见了赫舍里氏一定能得到安慰,就不那么可怜了……
玄烨摇摇头,德嫔倒还罢了,后宫女子,有这样的善心是好事,虽然有些傻,但有他护着她,也不怕她吃亏。
胤礽却不行。
他是太子,‘识人’是他最重要的一课。
千人有千面,一个太子、皇帝,要是学不会识别人心的差异,辨不清向着宝座涌来的无数张面孔,怎么可能坐得稳皇位呢?
*
太子与赫舍里氏见面的情形,玄烨来永和宫时,也简单和沈菡提了两句。
沈菡听后半晌无言,是她太天真了。
她站在‘先知’的基础上,用后世的眼光去看待太子胤礽,并不觉得这个小孩子身上带着‘太子’的光环。
可对当世之人来说,君权的威力是无比强大的。哪怕太子只是储君,也早就被世人拱上了神坛,不会有人再把他当个孩子看待了。
在沈菡的认知里,孩子想娘了,见见小姨多少是个慰藉,结果……
沈菡沮丧道:“是我多管闲事了。”
早知道就不和玄烨提了,见不到说不定孩子还能抱有一点儿美好的念想,这一见倒好,干脆一竿子把什么都戳破了,这下太子该更难受了。
沈菡反省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古代和现代不一样了吗?更何况这还是宫里,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这思路有时候还是转不过来。
玄烨摇头,揽着她安慰道:“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你只是出自好意罢了。”
只不过她一对着孩子,想法总是逃不过‘慈母’那一套,想事情过于柔软了。
这是她的好处,玄烨并不会责怪她这一点:“皇子自有朕来教导,你是当额娘的,对孩子慈爱些不妨事。”
沈菡还真不敢说她有本事能教育好‘皇子’。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放到现代,最多也就是能教教孩子遵纪守法、讲卫生、懂礼貌、好好学习、尊老爱幼……别的就只能扔给学校和老师或者课外辅导班了。
这次的事也算是给沈菡提了个醒儿,四阿哥和六阿哥是皇子,不是普通孩子,他们的处境要比普通人复杂一万倍。
她每天只对着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就算有上辈子的知识,但她对清朝其实并不真的了解,这方面的眼界和见识都有限,想事情难免考虑不足。
可皇子以后要面对的是朝堂,或者说,是天下。
这不是她能理解和驾驭的,所以不管是对四阿哥还是六阿哥,她都不应该再胡乱瞎指挥了。
沈菡心道,反正历史上的‘康熙爷’也把儿子教育成才了,她以后还是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