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让他充任日讲记注官,每日陪皇上练字。
毕竟当时朝中的头等大事还是平定三藩,朝臣们很会看眼色,一见皇上并无此意,转头就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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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八年七月,京师大地震。
刑部尚书魏象枢借此上疏:“地道,臣也。臣失职,地为之不宁,请罪臣以回天变。”
矛头直指索额图和明珠,弹劾其党同伐异,卖官鬻爵,徇私舞弊等诸多不法事。认为京师大地震乃是满洲勋贵多行不义,要求玄烨惩治索额图与明珠等一干身居高位的满洲重臣。
正当战火炽热,民间反清气焰高涨之时,朝堂内部的汉官借大地震一事,拉开了对满洲贵族以及在外八旗大兵的抗议热潮。
汉官们纷纷跟着上疏,指斥在外领兵的王公贝勒‘玩寇殃民’、‘越省购买妇女’、‘抢夺民间财物’……
左都御史宋德宜直言指责一众将领:“稍不如意,即指为叛逆!”
玄烨作为满洲统治者,受到了汉官空前的压力,双方几次交锋,事态一直绵延到康熙十九年仍未停止。
沈荃不以弄臣自甘,感奋当时形势,上疏请求停止将人犯全部发遣至乌拉一事,竟为汉臣推波助澜。
沈荃:“从来发遣人犯原分远近,现今一概将其发往乌拉,恐与皇上的好生之心不符。”
当时已经近三年不雨,朝野议论纷纷,九卿竟从沈荃之意,局势更难控制。
玄烨内外交困,身心俱疲。
佛伦急得团团转:“我看皇上兜不住了,恐会弃车保帅……”
朝堂中满汉对立浩浩荡荡,已经影响了朝局的稳定。
皇上心里,现在头等的大事是平三藩。
他原想护住满洲,结果现在事发至此,想尽快平息朝廷里的这次纷争,索额图和明珠必有一个要被舍弃。
索额图有太子,皇上要扶保太子,便只能舍弃他们这一方。
明珠心中亦是焦灼,比起太子的至关紧要,他一个小小的‘明相’可算不了什么。但不到揭盅,一切还没有盖棺定论,明珠也不想现在就放弃。
他静下心来细细忖度,他一向最明白圣意,总会有什么法子……
太子……
太子?
明珠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叫过佛伦:“你去把余国柱叫来。”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
康熙十九年三月,眼见战事进入尾声,科臣余国柱突然上疏奏请,重提太子出阁一事。
索派和中立的朝臣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明白明珠一派为何提起此事。
不过此事对他们有利,虽觉必定有古怪,但他们总不能自己反驳自己,既已经被提起,他们自然只能跟着赞同。
玄烨这次并没有冷处理,反而很直接地答复了请奏的阁臣:“皇太子现在年纪尚幼,教以读书,必须严切教训,方为有益。但出阁讲书,俱属虚文。纵使皇太子在字句或是理解上有误,众人因为大礼所限,也无人敢于匡正,反而耽误太子的功课。”
内阁以为皇太子出阁讲读是传统,大典不可废。
玄烨却认为与其遵循这些典礼虚文,耽误真正的学习,还不如他自己严加教育太子。
面对阁臣的进逼,玄烨冷冷道:“前明倒是遵行典礼,但却无一精通学问的圣主。”
彼时‘魏象枢独对’引发的浪潮未平,玄烨是绝不肯屈从于汉官的压力,以明制令太子出阁的。
此事过后不久,索额图以‘病’解任,明珠一派权势日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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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数年,有关东宫出阁的博弈反反复复,玄烨要么束之高阁,要么积极答复,之后杳无音讯。
三年前,朝臣再一次上疏催促,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次玄烨竟破天荒地没有持反对态度,反而赞同地认为太子基础已经打得不错,‘此时正宜讲书’。
朝臣们正要高兴,明珠出列道:“臣等尝思皇太子出阁典礼当举,但不便御正殿,以御别殿讲书为宜。目今文华殿尚未修建,似无讲书之所。”
玄烨点头:“卿所言有理,传谕工部,命即行起造,修缮文华殿,以备太子经筵之用。”
提议的朝臣面面相觑,此事有些突然,但这事儿也是应有之义,他们无从反驳,只好等文华殿修好再说。
没想到文华殿这一修,又是整整三年过去,其间数次有人想要催促工部,都被各种理由搪塞回来。
现在万岁终于松口了!
文华殿在数月之内便完成了几年都没结束的修缮工程,只待太子驾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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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中。
胤礽收到消息,既高兴,又忍不住紧张:“叔公可还有其他话嘱咐?”
来人小声道:“索相道此次经筵大典对您至关紧要,殿下定要好好准备。特别是《四书》和《尚书》,万岁之前曾与朝臣夸口,道您已于四书、尚书略能成诵,还有书法,万岁爷最重书法,殿下……”
胤礽心里一紧,面上却要极力保持镇定:“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叔公,这些书孤早已烂熟于心,典礼当日,定不会令汗阿玛和朝臣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