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金乌西垂之时总是格外美丽。
日光的余晖洒在比别的季节更厚实的云层之上时, 能够折射出更绚丽多变的色泽。
而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生物而言,白天长时间暴露在日光中留下的温度尚未退去, 植物在高温炙烤下的释放出的芳香物质已经随着夜间的清风唤醒了人们有些混沌的神志。
白云山的山脚处的一处寻常的农家小院内, 两个青年正肩并肩站在操作台边,他们一人拿着一个海绵头给乌龟刷背,一边给乌龟做马杀鸡一边聊天。
“村长和你说要建议你再包二十亩地?”稍高一些的青年微微偏头,“是哪里的地?”
另一个青年正用掌心拖着乌龟的背甲给它刷腹甲, 他闻言抿了抿唇:“十四亩是我们边上的土地,连着下去。还有些六亩离这里远一些,要走个四五公里,不过那儿的地要更好一些, 是耕地。林地的价格和我去年的一样,耕地的要稍微贵点,但也给了优惠。”
“不过我没答应, 我说还要考虑一下。”夏东篱接着道。
荀岏有些吃惊地回头,表情中带着不解:“为什么?之前不是还说要再多包一点地的?”
“嗯……”夏东篱将手里的乌龟放下来,目送着它熟练得慢慢爬到水龙头下头去用水流冲背按摩, 他忙将水龙头稍稍开小了点, 这个龙头接着的是储存的雨水,现在阿大想冲背就得省着点用。
“怎么说呢。”青年拖过来一个椅子反坐, 他姿态轻松,表情中却带着点苦恼:“之前确实动过再包一点的想法,但我的心理价位其实是七亩,加起来凑满二十亩就差不多了。现在村长这边推荐的二十亩加上去之后三十三亩地我觉得太多了吧, 可能会成为负担。”
“负担。”荀岏重复了下这两个字,他语气柔软,像是此刻天上的云朵一般,轻柔得随时会被一阵风给吹散。
他将乌龟放下,任由它跑过去趴在阿大身上冲背,扭头看着夏东篱的目光清澈又带着几分失落:“阿东是因为我吧?”
“因为之前说要让我念书,所以觉得三十三亩地会忙不过来。”
他微微弯下身,直视因惊愕而瞠大的褐色眼眸:“阿东,我才是你的负担吧。。”
“咦???”
这话是怎么说的?小岏怎么会这么认为!
夏东篱有些手忙脚乱得试图安抚小朋友,却一时整理不好语言:“不是,那个,这个和你没有关系啊,就是我自己本来的想法吧……”
“阿东想要雇佣的帮工就是能帮你种地的人,”青年轻声打断他,“但因为雇佣了我,因为顾忌我需要念书,所以阿东才没有办法承包更多的土地不是吗?但是我可以一边学习一边帮忙的,阿东不需要改变你原来的计划!”
夏东篱哑然,他看着面前眸中带着倔强之色的青年微微叹气,这算是叛逆期吗?还是自尊心受挫?小岏平时看着一幅稳重的模样他都快忘了这人应该比他小了。
“小岏,你先坐下来,你太高了,我看着你脖子疼。”
荀岏抿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妥协得拖过来了一把凳子坐在夏东篱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东篱感觉他头上的两个耳朵都垂了下来,像是知道自己要被责罚的狗狗一样,但偏偏他又觉得自己没错,所以挺着脊梁梗着脖子,内心却委屈极了。
有,有点可爱啊。
作为狗爹的夏东篱对于这种犬科类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抵抗力,他用右手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左手,再用左手按住同样蠢蠢欲动的右手,如此反复了几下才算压抑住了想要去撸小岏头发的欲望。
“那个,小岏啊。”夏东篱酝酿了一下,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哄哄小朋友,话就要出口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家里那位资深教育者的嘀咕。
夏老先生是大学教授,但他寒暑假常常去给高中的学生试课,也算是经常接触过各个年龄层次的孩子,夏东篱曾经听父亲说起过,对于性格还在成长中的未成年,要尽可能的尊重他们的每一句话。
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句话会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也不知道哪一个动作可能就决定了他最终的性格,而性格是一样可以决定命运的重要的东西。
而且孩子未必是不知道你在撒谎和敷衍,只是因为相信你,所以相信了你的谎言。
尊重和信任,是对孩子最重要的教育方法。
小岏不是孩子,但他的情况比孩子更复杂,他有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又有属于孩童的直觉力,最重要的是,他的破坏力也不小。
一个不当心这个社会好青年被他养歪了就糟糕了!
夏东篱沉默了,他重新整理了下语言,坦言道:“确实有你的一点因素,但主要原因不在你身上。”
他直视荀岏暗沉的双眼:“宋村长跟我说,农业种植要赚取利润,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种植牧草的,要么就是走进精品路线,培育出品质优良的牧草作为种子或者小畜的食物,要么就是走集约化路线将生产成本降低,否则收支平等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之前为了有机肥的事情曾经走访过隔壁县的养殖场,那家是国营农场,这两年正在谋求改革,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