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做长工,包吃包住,一年下来也能有十几二十块的余钱,我到你家的时候8岁,你那时候也记事了,你娘是怎么使唤我的,你心里应该有数,后来你跑了,你娘连一碗野菜糊糊都舍不得了,全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但你家里的活计却是一点都没少。”
“你孙家真是打了好算盘,咱们乡下,就是家里养个牲口,还得给吃个草呢,你家好啊,你家直接连草都不给半根,全都得我自己张罗,我要忙着干活还得自己去山里找口吃的,每天累得连村里牲口都不如,要不我能十几年就落到这般光景?”
“你还别心疼你那二百块钱,你就是给我,我还嫌它脏,嫌它臭呢,我现在就是要出口恶气,哪怕出了气,出门就吊死,我也认了,我要去你们司令那里举报,你爹娘这么不把我当人看,他们的儿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能做军官?”
“别不是误人子弟吧!”
“不光是我,还有你那三个姐姐,都卖到什么地方,你心里有数吧,我知道你有数,吃着亲姐姐的人血馒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香?”
孙红军脸涨的通红:“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别说.....”
他蹲下身子,不停的搓着头发,小的时候不懂,后来经的事多了,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他才痛苦,痛苦万分。
马政委虽不知道底细,但听萧同志那么一提,他大概也能猜出来,能让红军这样的,三个姐姐怕是卖到什么污烂地方....
他这下也正了脸色:“萧同志,你这是在威胁吗?”
萧圆眼神冰冷的跟他对视:“马政委,这就算是威胁吗?我说的可没一句假话,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孙红军老家去调查。”
马政委将蹲在地上的孙红军拎到椅子上坐下:“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一码归一码,孙红军是个好同志,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一刀一枪拼来的。”
“这些年,我们一直打仗,中间多少次凶险,多少次死里逃生,是你们在后方的同志根本想象不出来的,也正是因为有我们的牺牲和拼杀,你现在才能安稳的站在我们面前讨价还价。”
“诚然你受了委屈,但为了这个新国家,我们不仅是受委屈,我们很多人连命都没有了,即便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谁个身上还没一点伤?”
“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让你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我们部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地方,有冤该伸还是要伸,有苦该诉还是要诉,不过,我是衷心的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迷了眼睛,生在这个时代,我们注定都要受委屈,我们注定都要妥协。”
马政委说的很是认真,他们枪林弹雨的闯过来,能活着就是撞大运,如今可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萧圆靠在椅子上,无所畏惧:“没想到马政委还是个护犊子的,孙狗剩能跟着马政委也是他的福气,可你说那么多,似乎是忘记了,你们当初走上那条路,是真的为了我们这样的人吗?”
“他孙狗剩敢摸着良心,说他离家出走,是为我这个童养媳吗?你马政委走上那条九死一生的路,是为了我吗?你们是为了自己,为了亲人,为了奔一条生路,是为我们这些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吗?”
“我承认有的人是伟大的,他投身革命,甚至不惜牺牲,是为了拯救国家,拯救民族,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跟你们一起的人好多都死了,你们走了狗屎运,侥幸活了下来,从此官运亨通,从此吃喝不愁,心狠一点,还能将乡下给你们生儿育女、奉养公婆的黄脸婆踹掉,你们有什么好委屈的?”
“你们吃了苦,可也获得了回报,死去的人载入史册,万世流芳,活着的人加官进爵,一生无忧,我们这些被你们踹掉的封建糟粕算个什么?我们死了就死了,谁会记得?”
马政委深深看着萧圆:“你倒不像是个封建糟粕!”
孙红军也像是第一次认识萧圆:“你是她吗?”
萧圆半闭着眼睛:“那个糟粕早死了!”
马政委收起了以往的轻视,他端坐在书桌后面,准备认真的对待这件事:“萧同志既然是个明白人,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萧圆翘起二郎腿:“马政委,你为什么非得人逼着才能拿出诚意呢?问我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对你们军区一无所知,工资福利待遇什么的都不知道,我就是有想法也无从下手啊。”
孙红军一听萧圆提工资福利,嘴巴动了动,不过被马政委眼神制止了,他忍住没有开口,他相信马政委不会乱来。
马政委暗暗咬了咬腮帮子:“萧同志,那些就不要提了吧,孙家对不起你,该赔的就赔,你拿了钱,以后两不相干,知道那些对你也没好处。”
萧圆微微一笑:“所以你别问我啊,你问我,我肯定得打听清楚才好报数,万一报少了,我不得后悔半生吗。”
马政委长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五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