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屋檐下最宽敞,想来以前这里常有丫头仆妇等待,因此,这里放着几张春凳。这春凳原本是给有头脸的人坐着等待的而如今还没有被没收走怕是这些当差的也会临时用来歇脚。
但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场。至少暂时不用叫四爷躺在地上了。
两条春凳拼起来,四爷躺着还有余头。现在得赶紧把四爷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给处理伤口。
可这细雨连绵,屋里还罢了,能遮风挡雨。屋檐下虽然能挡雨,但是不遮风呀。送到男人被关押的东厢房去这身上的伤离了自己谁都没办法,过去也是个死。
衣服脱了,得有干燥的衣物换上才行。
心里一边琢磨着办法,手上却没停。衣服脱下来了,她先摸自己身上,腰里挂着荷包,荷包里不是金银也不是吃食,而是两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的是女人装扮用的,一个口脂,一个香粉。女眷去别人家做客,别的能使主家的,只这两样东西,不好用别人家的。口脂是吃喝之后要用的,香粉是入厕出来要撒在衣服上的。
这两个瓷瓶虽不能救人,可却能给林雨桐偷梁换柱机会。
手一转,就换了两个瓷瓶出来,连身上的手帕也换成了崭新的蘸着酒精的,把伤口消毒,然后撒上药粉。再把裙摆里面的内衬给撕下来,给包扎好。
这么躺着要冷死人的。她直起身子四下看看,才说找找,看哪里有衣服,没有衣服弄些帐幔之类的东西先给盖上也行呀,正寻思呢,就听一声喊娘声“娘这里这里”
是东厢的方向,窗口探出个脑袋,手里扬着衣服。
那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他一脸的焦急,身上只穿着里衣,却把外袍给脱下来了。
林雨桐到底是走了过去,接了衣服,“你穿的少,别站在风口,去里面呆着吧。”
少年不言语,一件一件的往外递“我爹怎么样”
“没事”林雨桐接过来才发现,衣服有大有小,这大概是男人们都贡献了一两件,只是林雨桐是女眷,他们衣冠不整,不好露面吧。
少年都递出来了,才又道“娘放心,两弟弟我会照看好。他们穿的少,挨着祖父坐着,没事。”
林雨桐身子一僵,之前见了有个叫娘的小姑娘,现在又来了个叫娘的小伙子,他下面还俩弟弟呢。
拖家带口,偏又是阶下囚。
要了命了。
来不及多说,赶紧过去,选了大小合适的给四爷换上,然后选了一个大披风将四爷从头包到脚,这才把剩下的衣服给还回去,这里面老的老小的小,再病上一两个,就能要了人命。
安顿好了,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是下雨的缘故,天阴沉,黑的也特别早。
天一黑,林雨桐就趁着没人注意,给四爷喂了药,灌了水。然后把春凳连同人都拉到墙角,这里最避风。她也上了春凳,靠在墙角上,叫四爷贴着她睡,抱团才能取暖。
一靠在这里,整个人就顿时昏沉了起来。
脑子里走马观花,纷繁的很。可这所知所闻,都是后宅,外面的事,她所知甚少。
原主是在西北边陲长大的,家里乃是世袭的千户。家里祖父老当益壮,父母慈和,父母恩爱,上有兄长下有弟,只她一个闺女小名福娘。
福娘自小跟着兄长一起习武,林家三十二路枪法耍的纯熟。家里也说,要找个旗下有前途的小子给自家孩子,林家方便提拔女婿,而闺女也不用远嫁。
然后林家还真就看上一个,当时只以为人家是落魄人家子弟来混军功的,长的一表人才,偏为人豪爽,林家祖父林祖德就比较上心,但凡有功,别叫人给吞没了。而恰在此时,上面来了巡边的钦差。而这钦差就是金匡,金家的当家人。
这样的人家原跟林家也没什么瓜葛,小心的应付完了就算了。谁知道鞑子犯边,城里混进了奸细意图刺杀钦差。这钦差要是出事了,这大大小小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也甭想跑。林祖德当时距离金匡最近,于是,舍身一挡,一条胳膊被du箭射中,他也果断,当时就砍断受伤的胳膊,算是侥幸逃得一命。
林家于金匡有救命之恩,金匡要比林祖德小十几岁,比福娘的爹林茂才又年长那么几岁,然后人家在林祖德面前就称晚辈,又见林家有一女未曾许配人家,就主动求娶,说要许配给他的嫡幼子。
林家不愿意高攀,却不想这说的嫡幼子,竟是之前林家就看上的小子。
这小子就是四爷的原身金季常。他不是什么落魄子,只是在京城闯祸了,被送到边城是惩罚也是避祸的。
林家觉得这还真是缘分,于是,就把福娘嫁到了金家。
这金家原本是开国之后被敕封的文定侯,可这之于金家,却像是锦上添花。金家无人以勋贵自居,子弟读书科举,不可懈怠。金匡为第二代文定侯,两榜进士出身。只隐约的知道,当今的皇帝康平帝便是金匡的弟子。
在原主的印象里,金家一直比较超然。老爷是帝师,皇帝娶了许家的姑娘为后,而皇后的弟弟徐时忠是皇帝的陪读,也是金匡的弟子。
老爷子一辈子就这两弟子。
而许时忠,这个国舅,娶的正是金家的大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