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事当笑话似的说给乾隆听,“……太后跟前的红人,下面的人就颇为惶恐。老臣也是着实没法子了,这才厚着脸皮进宫……若是下面这些人对太后宫里的差事不尽心了,也好叫老臣心里有个底。”
乾隆的表情初听的时候皱眉,等听完的时候脸上反而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高斌不知道为什么的,他是知道的。但此刻,他什么也没跟高斌说,只点头说是知道了,以后若是还送他只管收着就是,别的一句都不再多说,便叫他跪安了。
高斌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寻思着,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去拜访一趟履亲王,这股子风从哪里吹来的这个总得知道的吧。
等人走了,乾隆胳膊轻扬,一个精美的茶盏瞬间落在地上了。
吴书来噗通一声跪下了,“万岁爷息怒。”
息怒?如何息怒?
家奴虽然可恨,可要杀要剐那是自己的事。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被人逼着不得不动。
庄子那边口口声声不管政事,这便是所谓的不插手政事吗?
这跟插手有何差别?
他蹭的起身,“出去走走……不要惊动别人。”
这个出去,就是从园子里出去。从园子里出去能去哪,肯定还是先帝爷那边。
马车慢悠悠的朝庄子走,过关卡的时候亮了宫中的牌子,车就被直接放行了。住在这里的农户,每家每人也都给腰牌的。出门得带着,家里来了亲戚也报备,能住这一片的也都知道,这里距离天家近。可这里的活路好,谁也没想过要搬离此处。
因此,乾隆半路上挑起车帘子的时候,竟发现路上来来往往的,很有些人气。这些人见了马车也不怕,在路边还指指点点。有几个农家的姑娘不知道出来做什么的,这会子瞧见他了,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不时的发出几声笑声。虽不如大家闺秀,但别有一股子质朴。他的心情好上一些,眼前庄子就在前面了,吴书来低声道:“主子爷,您看——”
乾隆顺着吴书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就愣住了。
庄子对面十四叔请了人盖房子,也不知道这房子是做什么用的,也没几间房舍,他也就没过问。而此时,十四叔坐着摇椅在树荫下打着扇子,可自家那皇阿玛一身棉布袍子,正蹲在地头跟几个庄稼汉说话。
他紧跟着就下了车,朝那边靠了过去。远远的还能听见皇阿玛的笑声,“……什么是好日子?好日子就是肚子不挨饿,就是冬天有衣裳御寒。好日子就是头上有片瓦遮身,就是回头有个婆娘再生俩大胖儿子……”
“金先生这话说的实在哩!”挨着四爷的老汉就道,“咱们一年到头的,挣的也就是不挨饿,隔上两年给家里的小子姑娘添置上一件棉衣。就这,也算是好日子!”
“如今的光景其实是不如以前了!”另一个早早就穿上短卦的汉子就道,“早几年一天三顿饭,还总有一顿是干的。这两年一天两顿,反倒是没一顿是干的……”
四爷就问说:“这是为何?我看老兄你也是一身力气的汉子,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就是做个力巴,一天的收益也不少啊!”
边上的老汉就道:“金先生有所不知,他啊……真不是不能干!”
在一边听着的人就笑着起哄,“这货长的是驴|鞭……生了十六个,还都活了……大儿子都儿女双全了,他老婆前几天才又给他添了一对双棒。
四爷就笑,“多子多福啊!恭喜恭喜……”说着就看钱盛。
钱盛利索的转身出去了,一会子工夫碰了个盒子出来,递给四爷。四爷双手给递过去,“给孩子添的福,别嫌弃才好。”
周围都静了下来。
这汉子双手擦着褂子,脸涨的通红,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敢当啊!”
边上的老汉也道:“金先生,您看您是贵人……咱们不敢高攀……”
“老哥哥,我就是这庄子里一账房先生,哪里是什么贵人?”四爷往前递了递,“拿着吧,昨儿这位老兄从家里拿的面酱就是极好的。我家那婆娘喜欢,当晚就着酱错吃了半张饼子。这不是礼尚往来吗?”
这汉子就看老汉,老汉这才点头,“那就拿着。金先生没拿咱们当外人。以后金先生住在这里,有啥活儿谁瞧见了搭把手便是了。”
“这就对了嘛,远亲不如紧邻呢!”四爷这边说着话,那边芳嬷嬷就出来了,手里端着大大的托盘,“先生,太太说住在这里,就是乡邻。本打算日后登门拜访呢,只怕挨着贵人住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不方便。今儿太太蒸了米糕,是南边的手艺……”
这可怎么好意思?
芳嬷嬷就道:“我们太太说,得闲了请各家的嫂子婶子上门说说闲话。”
这般的客气。
对方推辞,四爷客气了几句,干脆就起身了,“这不……”他指了指乾隆,“贵人打发人来了,我先回去忙差事。诸位忙吧,我就不打搅了。若是渴了或许需要个什么东西,只管去门上讨要,我打过招呼了。热水常备着呢。”
客气的告辞,就往里面去了。
乾隆跟在身后,若有所思。进了院子,就见皇额娘正在摆弄鸭蛋,坛子控干了在院子里放着呢,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