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灾民们被安置在此以来, 时不时死一两个人,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毕竟周围乱糟糟、臭烘烘,再加上没有药材, 随便一个小病都可能要了人命。
在武道长提醒大家之前, 所有人甚至都没觉得那几个逝去的人死得有多蹊跷。
但也有不少人花了钱却没事的, 他们惦记着那些铜板, 壮着胆子说:“你……就算你是仙长, 你说话也得有证据啊,我们赶路几个月来到江安府,路上已经死了不少人,那会儿也没见谁给我们钱啊。”
他一出口, 立马有人附和, 甚至还鼓动其他灾民。
“就是啊, 我们都是些贱命,本来就带着病, 一天一碗粥哪里吃得饱?饿死都是常有的事。这三位老爷大发慈悲给钱,我们怎么能反咬一口?”
眼看着不少惦记铜板而不要命的百姓都抬起头来看自己, 武道长顿生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一个身子骨壮实的汉子说:“仙长, 您、如果您能证明这些铜板中蕴含那什么罪孽还是秽气的, 我们就再也不收老爷们给的银钱!”
武道长不说话了。
他作为踏仙途境界的修士, 在这一百八十多枚铜板汇集在一起的时候, 自然能感知到浓郁的秽气。
但要说让未曾修道的百姓们看到效果, 他当真不知该怎么做。
更别提,武道长自己都没法确定这接近两百枚铜板里个个都沾染了秽气。
灾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眼看着仙长根本不能自证,而且也没有跟他们动手的意思。
一个个胆子便大了起来,他们盯着被武道长包裹在帕子里那鼓鼓囊囊的一百多枚铜板, 面露馋色。
这些钱可以让他们在外城买到肉包子或者阳春面!
运气好几个人凑三十文,还能买到腊肉呢。
苏苒之和秦无也犯了难。
他们同样是自己能感知到,但要说让百姓们都看到这些秽气,真的就难为人了。
七月的天黑得晚,戌时的太阳依然明晃晃的高悬着,站久了还挺晒。
秦无微微侧开身子,为苏苒之挡了一点阳光。
眼看着灾民们想要开口让武道长把铜板还给他们,再放过三位老爷。
苏苒之突然想到自己很小时候,在爹爹书房看到过的一则记载——
「传闻,有一年下河流域发水患,无数百姓房屋被淹、良田被毁,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其他地方府衙有接济流民之心,可唯恐流民中有身染恶疾之辈。若放进城内,整座城的百姓恐被感染。
城中有先生出谋化策曰:“何不给每人发一枚铜钱,让捕快和衙役监管他们捏够三个时辰,随后将铜钱扔进一桶甘甜的井水中,若是水中有黑线,则代表此人身染秽物,后续会发展为疫病。若是没有,则收进城内好好治疗。”
知府大人采纳,果筛除流民千余位,其余流民皆可进城。
三月过后,城内未有疫病灾害。
而城外千余位疫病患者,因提前隔离,城内储备药剂充足,死伤者不足十位。
知府大喜,奉先生为座上宾。」
苏苒之走上前几步,小声问武道长:“敢问前辈,这些被饿到皮包骨头的百姓,算是身染疫病吗?”
武道长到底见多识广,他思忖一下,道:“可能算,并非所有疫病都是人传人,有些秽气不算强,达不到人传人的地步。”
苏苒之眼帘微垂,道:“在下有一计策。”
她将井水之事说了,省了话本中描述的让百姓们握三个时辰的步骤,毕竟这些铜板中本来就蕴含秽气。
府衙有专门看管灾民的衙役,听到武道长的吩咐,再看着他春南书院教谕的腰牌,赶紧跑去城内井里挑水了。
不一会儿,一个大缸就被搬了来,里面盛满了清澈的井水。
有些灾民看着这些水,只觉得嘴巴更干,他们在这里一天喝不到多少干净的水,看什么都馋。
武道长将手帕中的铜板一一洒落在水缸里。
夕阳把大家的影子拉的老长。
甚至还包括水缸内的黑线。
有人大着胆子凑近了看,只见大约有一半铜板上都缠绕着黑气。
而且有的黑气多,有的少。
武道长一下就明悟了,给灾民们解释:“这些黑气就是秽气,你们用了秽气重的铜板后,那些黑气就会缠到你们身上,轻则浑身瘙痒、排泄恶臭,重则一命呜呼。”
那几位江湖侠客和大夫也过来看了,连连称奇。
武道长不敢居功,急忙说:“这些都是苏仙长的建议,多谢仙长解围!”
说着,他还给苏苒之躬身。
苏苒之侧身避开,道:“武道长古道心肠,一心为百姓们着想,这一拜我受不得。”
灾民们看着那想蛇一样盘踞起来的黑气,一个个都后怕不已。
刚才说自己‘贱命’的那几个汉子,看了一眼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跪下求苏苒之和武道长救救自己。
真到了快死的时候,据大部分人都会怕。
即便此前他如何豪言将‘生死置之度外’。
苏苒之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