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初中班级的群里还因为俞然的事情很是热闹过一阵,大家都很想不通俞然怎么会出现心理问题,毕竟在大众的认知里,俞然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又好,更何况家里还有钱,简直是多重优势叠加,甚至有当时的初中同学开玩笑说“连俞然这样的人都有精神病,那我们这样的岂不是得去死?”
不过许知一倒是能理解俞然,因为他觉得俞然背负的期望太大了。他家里了的情况许知一不清楚,也从未听俞然主动提起过,但在学校里,俞然要是哪一科的成绩稍微比上一次考试低几分,学校里的老师就会过来找他谈话了。
别说老师了,就连同学们评判一张试卷的难易程度,也是用俞然道成绩来做标准。满分150,要是俞然考145,那就代表难度适中;要是他考满分,就表示难度有点低了;若他只能考140,那就表示太难了……
这种时时刻刻被人拿放大镜盯着的感觉,许知一稍微自我代入一下都觉得要窒息。许知一甚至觉得俞然能熬到中考结束之后才崩溃,那都是厉害的了,因为若换成他,恐怕小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彻底摆烂了。
反正回首往事,许知一就觉得俞然又厉害又可怜。
不像现在,俞然已经完全不可怜了,甚至还有点可气。
不过作为朋友,许知一还是忍不住由衷感慨一句,现在这样的俞然比初中那时候的俞然好多了,就感觉他整个人状态很松弛,不像之前,总觉得他是一把绷紧了的弓,随时担心他有一天会崩断自己。
俞然听到许知一那句话,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确实运气还不错。至少碰到的老师啊,同学啊,都是挺不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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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关于心理学的演讲,俞然回去并没有跟桑茶多说什么,即便桑茶主动问起来,他也只是随口说了句“挺顺利的”,倒是后来有同年级的其他家长,可能是从孩子那儿听到了俞然这次的演讲,然后主动过来加了桑茶的微信,在微信里咨询起了桑茶关于家里小孩抑郁症的问题。
桑茶之前就已经意识到现在青春期的小孩子心理问题很多,但随着私信的变多和跟那些陌生家长的交流变得深入,她才发现现实的情况竟然比她之前预估的还要严重。
而且症状多种多样。
比如有桑茶之前已经从俞然和俞晴身上看到过的,失眠、对生活丧失热情和希望,有一定的自残倾向……但也有很多桑茶之前没有听说过的,比如幻听。
有个家长就跟桑茶说,他们家孩子会幻听。有时候上着上着课,就会突然莫名其妙的说听到外面有人在讨论她,议论她;又或者明明在楼上,却能听到楼下的人在对她指指点点……为此会狂怒,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崩溃大哭。
家里人试过各种办法,也试过打针啊吃药,但基本上都是好了之后,某一个契机之下又会突然复发,迄今为止已经复发了无数次了。不止孩子自己心力交瘁,大人也跟着崩溃无助。
每次看到这些内容,桑茶就觉得自己的力量很薄弱,因为她其实也没办法做什么。事实上别说这些藏在网络后面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算是她身边认识的人,比如许太太的女儿李木瑶,桑茶也一样无能为力。
就像她之前对俞然说的那样,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我们最终能做的,也不过是依靠自己。
但不得不说,这些负面情绪和负面信息,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桑茶的心情。以至于这天晚上俞延给桑茶打视频的时候,就能明显看出桑茶情绪不太高的模样。
自从出国之后,俞延就维持着一个固定的频率给桑茶接视频,桑茶之前甚至一度怀疑俞延是把这个事情当成了一项工作在完成。
俞延其实也不算是个敏感的人,因为他平日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他根本不会有太多时间关注别人的情绪变化,但可能是在意了,所以就会变得敏感起来,反正他视频一接通,跟桑茶聊了没两句,就忍不住主动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啊?是不是孩子们又惹你生气了?”
俞延这句话问出来,桑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就觉得太自然了,太家常了,好像她跟俞延已经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因为她之前看到那些老夫老妻,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这么交流的。
桑茶摇摇头:“跟他们俩没关系,是别的事情。”
俞延:“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忙。当然了,就算最后帮不了什么忙,好歹你说完也会轻松一点。”
可能是夜色太温柔,也可能是俞延的声音太温柔,反正桑茶最后还真絮絮叨叨的跟俞延说了起来。从许太太的女儿李木瑶跳楼,说到俞然去学校做了一个关于心理疾病方面的演讲,从演讲之后家长主动过来加她的微信,倾诉孩子们的病情,说到自己帮不上忙的那种无能为力……
也没什么具体的章法,反正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中途有一瞬桑茶其实是想停下来的,倒不是因为心疼越洋电话费,她只是觉得俞延可能未必喜欢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