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虽靠及时甩锅柳七, 达成了转移滕宗谅注意力的目的, 但终归只是权宜之计。
在狂书数封, 把胆敢肖想自己牙牙学语的女儿的柳七一顿臭骂后,滕宗谅很快又想起了陆辞那宛若无意一提的话来。
他甚至都顾不得缠着夫人了,直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揪着这一可作突破口的疑点,托腮苦思冥想。
靠着多年来吃惯亏的经验, 他敏锐地先做出了判断:那话背后, 绝对有情况。
若放在旁人身上,倒真有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随口一提, 可一旦安在陆辞身上,那就非同小可了。
要知道,陆辞何止是不贪恋美色, 而几到了清心寡欲的地步了:对冰人始终敬谢不敏,对满心痴恋他的小娘子们礼而不慕, 连官家送上门来的美人, 都能毫不犹豫地悉数送走。
得亏陆辞能言善道, 心思灵窍,又总能折腾出些令人惊奇瞩目的动静来,才让这位天底下所有女郎的父亲眼里的乘龙快婿, 硬生生地拖了这么些年未曾婚配,仍是孑然一身。
依滕宗谅猜测的是,要么是这狡猾的陆狐狸已然心有所属,要么是眼光过高, 寻不着匹配的也不愿将就,再要么,就根本是还没开窍,才只醉心美食和公务呢。
这么一位不得了的人精,忽地说起‘老夫少妻’的话题,又怎么可能会是漫不经心的信口一提呢?
多半是遇着了心仪的对象,奈何对方年岁,怕还处于幼小得无法婚配的状况……
滕宗谅越想越觉靠谱,不由目放精光,恨不得直接冲到陆宅去,把那闹得他心难平静的元凶揪住问个明白,好验证一番猜想。
不过,在考虑到他与看似弱不禁风的对方之间的武力差距,还得算上一个绝对会拉偏架的狄青后,滕宗谅还是艰难地憋住了。
经过一宿的辗转难眠,翌日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地换上官服,在下仆们疑惑的注视下,一改平日不到最后一刻不出门的常态,兴冲冲地提前离家,直奔陆宅去。
等他骑马穿过相隔的三条大街,赶到陆宅门前,就正巧赶上了陆辞出门的时机。
陆辞侧着头,正逗着小海棠说话呢,忽听得一阵急促马蹄声,循声看去,就见着左脸写着‘八’、右脸写着‘卦’,罕有地在清晨显得神采奕奕的滕宗谅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逃不掉。
陆辞嘴角微抽,没有错过滕宗谅眼底淡淡的乌色:“难得在天未大亮时见着滕兄。”
琢磨了整整一夜,对自己的猜想越发有把握的滕宗谅,此时虽听出这话的意味深长,却丝毫不觉尴尬,甚至灿烂一笑,迅速予以回击:“毕竟在寻思了一宿的‘老夫少妻’后,我想怕是千年铁树要开花,玉洁冰清的上仙要动凡心了,岂能不急?”
陆辞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明摆着刀枪不入,只淡淡道:“是么?”
唯有被蒙在鼓里的狄青对这番哑谜毫无头绪,左看右看一阵,仍是一头雾水。
滕宗谅好歹同陆辞共学兼共事多年,见了这般反应,哪里还瞧不出,自己方才那话十有八成是说准了?
不得了,不得了啊!
滕宗谅一时间简直激动得难以自已,连陆狐狸那隐约溢着杀气的目光都压不住他的亢奋了,看狄青还一脸茫然,赶忙走近几步,张口就道:“青弟还不知道罢?你家陆兄他——”
“滕兄,”陆辞淡淡笑着,径直打断了他:“你再多造一个字的谣,距你资满磨勘、调任前的所有外务,就都交给你去跑了。”
他昨日才明白自己心意,又下定决心,要等这兜白菜成年了再拱。
在这最为微妙的阶段,也能时不时逗逗狄青,彼此间多些相处,好让这份朦胧感情升温,到时水到渠成……
既然计划好了,他哪里容得这层连自己都没舍得捅破的窗户纸,被这只猜到一半就得意万分,却全然想不到另一半的滕二愣子给一脚踹开了?
滕宗谅:“……”
这话的威慑力奇大无比,堪称立竿见影,直接让滕宗谅一个寒颤,一下蔫了。
狄青虽因没等来下文,而或多或少地有些在意,不过他对公祖的话素来奉若天书,一听滕兄还未出口的话已被陆辞定义作‘谣言’,又思及滕兄偶尔也有胡说八道、就为跟公祖斗嘴的情况,即刻就不再把那才起头的话给放在心上了。
他微微抿唇,很快平复了两人难得独处的甜蜜时光,因滕兄的闯入而化作泡影的小小郁闷,重振精神,向陆辞说道:“公祖,那……我便先回兵营了。”
陆辞笑着颔首。
在滕宗谅看来,接着这陆狐狸又以与对他的暗藏杀气浑然不同、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口吻叮嘱:“往后常回来些。”
不等狄青应话,又含笑补充道:“以免我因过于惦记,不思茶饭了。”
狄青初初一愣,待回过味来,登时红透了脸。
公祖怎么能这么……
这么……
这么的好。
他羞赧地偏过头去,不敢与这么温柔的公祖对视,唯恐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被瞧出来。
却不知这样害羞躲避的动作,正好能把他那蒸熟了般的红红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