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尚好,因之前没能拦住官家‘胡作非为’一事而颇感心虚,总觉得会惹来陆辞‘报复’,因而一直夹着尾巴低调做人,面对好友们的调侃,也只嘻嘻哈哈地一笔带过。
而晏殊则一改衣锦夜行的作风,大大方方地四处炫耀起来。
特别是对着几个月前不屑参和此热闹而婉拒了他邀约、这会儿追悔莫及的那几位同僚,更是不客气地暗嘲一顿,好生痛快。
对此最为幽怨的,自是明明靠那枚偌大私印参了一手,却完全被时人所忽略了的小皇帝了。
柳鸳鸳果然狡诈!
赵祯简直遗憾得要捶胸顿足了!
怎么那天就听信了对方的鬼话,只靠一花押和私印了事呢!
当同样听闻‘天下七绝’名声,而前来打听细节的郭圣人象征性地捧着一碗羹汤前来时,看到的就是夫君一副气鼓了脸的罕见模样,不由稀罕道:“官家是……”叫人欺负了?
只是她的话音一出,赵祯一下就收敛了神色。
毕竟随着年岁增长,掌权渐长的小官家也不可避免地好起面子来了。
特别还是在他眼里呆呆笨笨的郭圣人面前,更是颇有包袱。
赵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圣人怎么来了?”
“来给官家送羹汤。”
郭圣人也不追问,讨好地一笑后,将羹汤顺手搁在桌上,就迫不及待地屏退宫仆,殷切询道:“官家有所不知,妾身方才听说了这么一桩趣事……”
遂将刚从宫婢口中听得的‘七绝’给说了一遍。
还没来得及捧起那羹汤,就再次被提醒了被人彻底忽略一事的赵祯,顿时委屈地拉下了脸。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满心以为能从官家处得到更多讯息的郭皇后,很快就被恼羞成怒的小皇帝给无情地赶出去了。
可怜她还纳闷着,不知哪里不对了官家的心思,赵祯已愤而提笔,思索着如何写夺情的诏书。
在赵祯看来,小夫子已丁忧了半年有余,如今也不似他当初担心的颓唐不振,而是精力充沛地建起了义庄,明摆着要大展身手的架势……
既那义庄都要步上正轨了,大可交由可信者接受,人则该快快回他身边来,以免大材小用才是。
只是在‘先斩后奏’了好几回后,赵祯到底有些做贼心虚,这回知晓兹事体大,还是先发了一封秘信,前去试探一番陆辞的态度。
在他苦等半月后,陆辞的回复是等到了,却仿佛故意对他字里行间的暗示绝口不提,还可怜巴巴地表示,刚刚建起的义庄人手短缺,实在走不开人……
行吧,那他继续等。
赵祯耐心地又等了三个月。
夏去秋来,他眼巴巴地望着枫叶转为通红,再没忍住,又发了一封。
这回他不再暗示,而是明明白白地问了:义庄再重,岂比得上国家之重?杀鸡焉用牛刀。若义庄仍缺人手,也不当费摅羽之才,由朕指派数人暂替,应也足够应对……
陆辞这一读,才明白小皇帝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他进行夺情了,顿时无奈。
因以孝治天下,官员守孝丁忧,是连宰辅也不得逃避的。
若逢战乱等非常时期,君主对身居要职、或身具殊能者进行夺情,倒是情有可原。
但如今天下太平,之前西北战线上的西夏这个最大威胁,刚被挫去锐气,灰溜溜地撤回境内一边修养民息,一边与契丹角力,一边还得防范吐蕃的报复。哪里有余力再入侵中原?
况且他丁忧之前,才擢升至御史大夫不久,根本谈不上是不可或缺的要紧职务。
小皇帝这异想天开的一出,显是于情于理皆是不合,但凡露出点苗头来,都得让两人一道被御史台被扣上‘不孝父母、贪恋官位’以及‘偏听偏信、有违宗法’的罪名,一道弹劾个灰头土脸、名声败裂。
陆辞知晓厉害,便不只是敷衍过去,而是简单言明厉害,让被之前的顺利给冲昏头的小皇帝醒上一醒。
得了陆辞这回的信件后,之前因一叶障目的赵祯,也终于意识到欠妥之处。
就在他沮丧不已,唉声叹气着以为真还要等上两年多时,却不料就在腊月来临之即,一个召回陆辞的大好时机,就从西北方向生生砸了过来。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