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半个月前。
荆州,汉寿郡治, 郦陵。
安王拿到了自豫州送回的第十封信报, 冷哼一声:“线索又断了, 人又在被找到的半月前就搬走, 不知去向。”
这说的是查探杨泽身份的事。
深挖持续了几个月时间, 青翟卫粉饰得再好也撑不住了,开始被安王的人发现蛛丝马迹。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将无法伪装的物证销毁, 人证强行带走,粗暴就证据抹去。
青翟卫已来了一年半,查得比安王的彻底太多了。于是乎, 安王的人每每费尽心思把埋在乱麻中线头理出来,奔到目的地一看,物证已无,人去楼空。
“无需疑虑, 这杨泽必定是假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此刻已毫无疑问, 安王一把掷下信报。
端坐在矮几前的卫诩雪白广袖长袍,不紧不慢地提壶,将微绿的茶汤注入两只莹白小盏中,一只推到对面, 自己端起一盏, 轻嗅了嗅, 道:“杨泽此举, 倒算当机立断。”
是够当机立断的,也不掩饰了,直接将真凭实据彻底销毁,一点不落在安王手上。
安王知道他是假的如何?皇帝相信了也如何?拿不出证据他就能咬死不认,一旦皇帝下旨给他定罪,他还能干脆“悲愤”之下直接举反旗。
改变不了现状,在大义上人家也没彻底落入下风,安王若上表,还错有错着替对方解决了“暂领”州牧之位这个问题。
你明知他是假的,你奈他何?
就是一清二楚,安王胸膛的愠怒之气才翻滚越厉害,泄又泄不出来,憋得他两肋一阵阵生疼。
“好一个可恶的贼子!”
安王重重一击矮几,“哐当”一声闷响,另一个白玉小盏跳了跳,浅绿色的茶汤溢出大半。
他根本无心饮茶,阴着脸:“此贼究竟是何方神圣?”
卫诩并没有接安王这话茬,垂目轻轻啜了一口茶,略品,方抬起眼帘,随意瞥了瞥前方墙壁悬挂的一整幅大楚地域图。
“杨泽取益州,至今已近半载,内务当理清。”
他微微一笑,道:“我若是他,此时必图谋尽快出益州。”
轻飘飘一句话,安王心中一震:“没错!”
没错,毫无疑问杨泽必有心腹同在豫州,暗中监视我方查探进展,以便查漏补缺,捂不住对方肯定知道的。
尽快出益州,夺取一地作为据点,才能消弭被困劣势。
他“腾”一声站起:“传令,招所有人至议事大厅!”
安王一声令下,麾下诸臣将吏很快聚齐。半下午的热议,平阳郡史焯被锁定,而杨泽出益州的方式很可能是,遣使结盟。
安王立即令心腹谋士郭淳率人至平阳:“你告诉史焯,若他愿意与联手防御益州,此后,我当不犯平阳分毫;若他愿意归附与我,仍为平阳郡守,平阳军所立战功俱记他一笔。”
郭淳领命,匆匆点了人,连夜往西北而去。
因为道路好走距离更近,晚出发的他,反而赶在戴光等人前头去了。
……
再说戴光这边,获悉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后,即刻就往谷城传了信,命星夜送回。
但这信再怎么紧急送,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短不了的。陌生使团已近郡守府两日了,等不及魏景的指示了,戴光庄延略略商量,两人也不等明天,趁着入夜不久,马上出发往郡守府递了拜帖。
史焯立即接见了戴光一行,并命长子史骏亲自迎了出来,引进正厅。
戴光庄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稍松了一口气,目前情况看着还好。
史焯是个四旬许的中年男人,略矮,微胖,法令纹颇深,眉间微有皱褶,即使他现在的笑着迎上前的,戴光还是判断对方其实是个严肃多思的人。
“哦,这位就是戴仲廉?闻听安丰戴氏乃益州百年大族,戴仲廉真名士也,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史焯不动声色打量对方,戴光三旬许,面相儒雅,气度雍容,还真不愧名士之名,他眸光微微闪,笑道:“仲廉夤夜拜访,我不胜荣幸。”
戴光长长一揖,笑道:“些许薄名,贻笑大方,竟传出益州,羞煞某矣。”
双方颇热情寒暄一番,分宾主坐下,夜色渐深,戴光有求于人,也不废话。
“杨使君弃敌救堤,甘冒败局也不舍南水北岸十数万黎民,某敬之佩之,数月前投于杨公,望能供其驱驰。”
将话题引到魏景,戴光站起拱手:“某之主公,心怀天下黎民,如今欲出益,为剿灭桢泉叛军略尽绵薄之力。杨公闻史府君刚正不阿,愿与府君共结盟约,携手进退,因而特特遣某前来。”
桢泉军全国四起汇集成流,朝廷分.身乏术,早早就诏令各地方官员,全力剿之。魏景出益用的就是这个现成的借口。当然了,戴光说得再好听,那也是遮羞布,彼此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
史焯面上那抹客套的笑意已收了起来,眉心蹙起,思索片刻,他缓缓道:“平阳虽毗邻豫州,然却未曾被战火波及,本地匪患未除,如何还有余力……”
顺着戴光的话接下去的,他明显极犹豫,话说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