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宗的招生大典,每十年进行一次。
这一次的招生大典,刚结束两三个月。
最开始,一大批新入门的内外门弟子们,心情又是紧张,又是有些期冀。
初进宗门的那段时间里,大家几乎都亦步亦趋,循规蹈矩,生怕做错了什么事触犯门规,被逐出宗门,浪费了这得之不易的好机会。
但到了现在,弟子们渐渐熟悉了宗门生活、习惯了宗门规矩,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即使在路上遇到不认识的师兄师姐,也敢问问熟人,对方究竟是哪位弟子的高足。
就譬如此刻。
一个新入门的外门弟子,怀中抱着一个匣子。
他跟一个入门多年的师兄一起,被委派了个跑腿任务。
谁知在细窄的山道正中,恰与一对少年男女相逢。
只见那对少年男女手拉着手,姿态亲密无猜,一看便知是自幼青梅竹马的儿女之交。
站在右边的女孩子容貌清纯美丽,她穿着红裙白裳,气质宛如风吹杏蕊、细雪梅花。
小少女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仿佛有人揉碎了一把月光,洒在她盈盈的双眸里。
暮秋的晚风之中,她像是一幅常开不败的画。
如果说这少女的秀气乃是“一动”,那么左边的少年人,气质便是“一静”。
他罩着一件漆黑斗篷,银线在斗篷下摆绣出繁复的纹路。
似乎察觉了新弟子的视线,他淡淡地朝新弟子看来一眼,平静无波的姿态,却无端令人心中一惊。
这少年人轮廓细腻,五官精致,就好似一副老天细笔勾勒的水墨工笔画。
男人若是漂亮到这种程度,难免显出一丝女气,可这少年却并不是这样。
盖因这少年人的眼睛太过出众——他眼皮很薄,眼型微微上挑,浓黑纤长的的睫毛在眼尾利落收拢,线条竟有种剑锋出鞘般的凌厉。
至于那双眼睛的颜色,也有些过于黑白分明。
普通人的眼睛,往往深棕里带着一丝暖。
可这少年的一双眸子,竟然纯黑如曜,沉静里带着难言的神秘和锐利。
他虽然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却像是一眼漩涡,仿佛盯着他看久了,就要被吸进那对漆黑的眼眸里。
新弟子只看了他一眼,便急忙低下头去。
对方的气质并不咄咄逼人,但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敢和这少年人对视。
下一刻,新弟子见到对方挪动脚步,随后,一道清凌平静的男声就在他们耳畔响起。
“你们先过去吧。”
新弟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却被老弟子重重地抓了一把袖子。
他匆匆从这两人身边经过,胡乱地道了一声“谢谢”。
直到双方擦肩而过,各自走出十余步远,这新弟子才忍不住问道:
“刘师兄……刚刚那两位,该是内门弟子吧?”
相比于外门弟子清一色的蓝衣或者青袍,内门弟子的装束更为自由。
这对少年男女衣着精致,气质缥缈,宛如神仙中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内门长老的高足。
老弟子支吾了两下,仿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被一连追问了几句,他才勉强道:
“那二位……是‘那个峰’的言师姐和巫师兄。你若是感兴趣,有空时去问学堂,多听几节关于炼器和阵法的大讲,时不时就能碰到他们了。”
尽管那对少年男女比他们年纪更小,但按照内外门的次序排辈,两人仍要称呼他们为师兄师姐。
新弟子先是兴奋,又是遗憾:“内门弟子的座位都在前三排,只怕我和他们说不上话。”
“……不会说不上话的。”老弟子面无表情地答道,“因为他们是负责给我们讲课的。”
“……哦。”
只乖乖地沉默了一瞬,新弟子的好奇心就又涌现出来:
“刘师兄,‘那个峰’是哪个峰?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到这个天真得甚至带一丝傻气的问题,刘师兄不由用疼爱小傻瓜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位新师弟。
他含含糊糊地说道:“那个峰总改名,所以就这么称呼了呗。”
说起来,刘师兄记得,那座峰最近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峰?
太奇怪了!这是人能起出来的名儿吗?
显然,世上的大家都会这样想。
因此,新师弟只是听到了这名字,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有山峰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啊。”
哪怕叫做唵嘛呢叭咪吽峰,都比这个峰名更加朗朗上口吧?
刘师兄木着脸答道:“听说,这峰名就是那位言师姐起的。”
新弟子一听,立刻憧憬地两眼放光:“连峰名都能说改就改……那位峰主定然是个宽厚体恤的大好人,对自己的弟子十分宠溺吧。”
那么四年后的宗门大比,他就以加入内门、争取拜在那座峰名下为目标好了!
刘师兄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脚下猛地踉跄一下,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又湿又滑的山路上。
“刘师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