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炕头上嘀嘀咕咕讨论廿七那飞来飞去的功夫,说着说着,渐渐也睡了。
就连七叔爷,缠着廿七问东问西,到最后也打起呼噜睡过去了。
就只有阮祥云睡不着。
屁股决定脑袋,或者说,在其位谋其政。
七叔爷见到廿七想的只是:道观,武功,师父。阮支书在想什么呢?他越想越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
事迹,事迹,事迹!
开发,开发,开发!
拨款,拨款,拨款!
修路,修路,修路!
旅游,旅游,旅游!
就业,就业,就业!
民宿,民宿,民宿!
致富,致富,致富!!!
人民书记为人民。
前几年县里有一个旅游开发项目,阮祥云就极力为老梅沟争取过,惜败于几十公里之外的胡家庙村。
就因为他们那里有个庙,算古迹。
旅游局翻翻县志,翻出几个百年前的老故事,开始打造背景,把那边开发成一个景区。
胡家庙村的村民,开民宿的开民宿,开饭馆的开饭馆,搞停车场的搞停车场,卖纪念品的卖纪念品。
顺带手,当地的土特产也一起卖。
没几年,家家户户赚得盆满钵圆!
都开始翻修房子。还统一了样式,全盖那种仿古的。游客们更爱来了。
阮书记羡慕嫉妒恨好几年了。
就一破庙。
县志里记录的也都是那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谁也不知道真假,就能炒作起来。
眼前的野人观,感人事迹,孤勇精神,道家风范,实打实的证据就在他手里!
这不比一个破庙强!!
明天!明天出山有信号,他要打电话!
给县里领导!给旅游局!给道教协会!给民宗局!
还要给媒体!
得打出名气来!
对了,现在都流行网络宣传,那个要咋整?明天打电话给县里搞宣传的朋友咨询咨询!
阮支书越想越激动,半夜才合眼。第二天被吵吵醒了,两个村民正在吵架。
一个说:“墓碑上都刻了‘道号未得’,那不就是未得师父!”
另一个说:“人家是道号未得,不是道号‘未得’。”
前一个说:“对呀!就是道号未得呀!”
另一个说:“是道号未得!不是道号未得!!!”
那人脑子出了名的轴,转不过来弯来,梗着脖子:“你看你自己都说是道号未得!!”
另一个要被活活气死了。
阮祥云没睡好,脑袋疼得要死,揉着太阳穴走出来,大家都起了,他起得最晚。
“祥云叔,来吃饭!”阮卿啃着烤土豆招呼他。昨天晚上廿七把剩下的土豆都埋在了灶膛的灰里,留了小火,慢慢烘着。
早上起来就熟透了,闻着特别香。而且阮祥云他们带了盐来,撒上盐就有滋味了,阮卿吃了一整个。
昨天晚上说好了的,廿七今天跟着大家下山,办理户口的事。
他给大家弄了早饭,还把观里的东西也都拾掇好了,门窗都小心关好。
等有了身份,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等走到前院,将要离开的时候,阮卿却在石砖道上站住,看了眼古朴的道观,又看了一眼廿七。
廿七明白她所想。
前天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他还记得。
廿七在众人注目之下,一撩衣摆,冲着三清殿,两座坟茔,跪了下去。
“爷爷,我下山去了。”他说。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三清在上,诸位仙魂有灵。
在下廿七,世间一无根飘萍之人。生计所迫,不得已借用贵观名号,重造出身来历。
半生腥风血雨,过往已抛,不再回头。
余生,绝不行恶。
如违此誓,叫我身首异处。
七叔爷叹道:“看看,这才是跪。你们那叫啥,过年祭祖叫你们跪,一屁股就坐在了小腿上,那叫跪?那叫坐。”
他也提提裤腰,对着皂角的坟茔作揖:“师父,我带他下山去。等给他上完了户口,就送他回来。”
阮卿:“?”
等下!
谁说要回来了!
不要自作主张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