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景同点头,“我们刚从幼儿园回来,距离这里不远,五分钟的路程。”
管良宇笑道:“咱们厂的教育是没得说,厂长一开始就说过,穷什么也不能穷了大家伙孩子的教育,这是一笔隐形的财富,要帮咱们给存着。”
“幼儿园管孩子们的一日三餐,食谱都是找人定制的……小学、初中教学质量不错,就冲着初中升学率高,但凡有孩子的同志,也会将这当成工作首选……”
钟景同将儿子给拎到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淡笑着:“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哪里工作都一样,但是我们上班赚钱,不就是为了家人吗?”
“昌昌听话懂事,我想给他最好的……”
管良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有你这么优秀的爸爸,幸福着呢!”
“中午我们不知道你们来就算了,但是晚上你们来我们家,咱们聚一聚吃火锅……”
钟景同和罗志行不客气地应下来。
徐安阳卡着点上了厕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开始做准备工作。
工作枯燥却又需要她全神贯注,四个小时一晃而过,徐安阳抿着唇喝了点水,排队去上厕所。
她不想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现在她还年轻,有奋斗和翻身的可能,起码她调个轻松的岗位,需要动点脑筋的。
省得她怕自己还没老呢,每日重复这种工作,脑子先生锈变迟钝起来。
按照往常,她该背着包回家做饭了。
下了班她有着大把空闲时间,徐母理所当然指使她做饭,基本上熬个玉米糊糊,在锅沿上贴一圈不大的黑面菜团。
兄嫂们都是带着孩子们在食堂吃完饭才回家,顺便给小弟捎一份。
但是徐父、徐母、她和三个妹妹则每天应付下肚子,而且早饭也是一样的。
可以说徐安阳每天中午的饭菜,反而是她一天中吃得最好的了!
不过今天她下了班,去食堂打饭,中午她去财务科的时候,其实将这个月的工资全部给支取出来。
还有一周就该发工资了,她需要吃饭和添置东西,手里的五块钱根本不够。
再说了,等明早徐母肯定要找来,防患于未然,她还是提前将工资抓在手里比较好。
自然她还跟财务科里的同志们声明过,自己已经成年了,而且是她在给厂子做贡献,希望他们不要让她的亲属代领工资,否则她吃不饱饭、精神不济,上班的时候出了点什么,厂子肯定会追查到底。
这是家务事,财务科的同志们当然不愿意参与其中,脸色不好地应下来。
徐安阳经过玻璃的时候,看到里面的自己,原来白皙姣好的容貌,现在只是脸色苍白、身子单薄,除了一双眸子,她的好颜色已经在四年的疲惫、愧疚、无望中消磨大半。
更何况她从没吃过饱饭,洗澡的时候都能见到肋骨!
见徐安阳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顺着人流去食堂,程英兰和沙可心都很诧异。
“安阳,你今天怎么在食堂吃?”
徐安阳笑笑:“我不在家里住,而宿舍不让生火做饭,我不在食堂吃饭,又去哪里呢?”
俩人对视一眼,“那安阳你自求多福吧,我觉得徐阿姨不用明天早上,待会就能来闹过来。”
都是一个厂子的,大家伙彼此都熟悉知道一二,更何况徐安阳是个名人,臭名昭著的那种。
她出现的地方,就是八卦诞生之所。
恐怕有不少人乐意当传声筒。
徐安阳愣了下,抿着唇说:“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四年了,我给家里上交的工资,足够偿还我十四岁之前的消费。”
“以后我每个月往家里交些钱,替爸妈减轻些负担,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她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这会儿她越说语气越发轻快,脸上也染了温婉的笑:
“我刚记事起就帮着做家务,看顾弟妹,八年前我替我二哥下乡吃苦……四年前他们拿着厂里扩招名额喊我回来,是我自己凭借着本事考进来的,但是我还是顺着他们每个月上交工资,只留下五块钱……”
“我是一个人,活生生会喜怒哀乐的人,不是徐家赚钱和剥削的工具。”
“他们要是再来寻我麻烦,那我就寻求妇联帮助,问问大家伙,谁家的孩子像我这般,从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却从不间断牺牲自己?”
“还是说,他们仍旧拿着给我攒嫁妆的借口?真这样的话,我立马寻个人结婚,从他们手里要回嫁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个儿身子一寒,等她回头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倒是程兰英和沙可心有些呆了,这女人受了什么刺激?
之前她跟面团似的,任由人欺负,骂不还嘴打不还手,让她们俩看着都没脾气了。
这会儿她突然奋起,竖起一身的刺,让人欺负不得!
“安阳,你没发烧吧?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难堪,你的名声本就不好……”
“对啊,你说得轻松,谁会娶你?”
徐安阳轻笑着说:“我只是说了最坏的打算,他们还不至于将我逼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