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已经很久没有再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那些事了,最近却常常想起来,尤其每当自己下班回家路过父亲房间的时候,总是会想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许多行为都是错误的。
那时李洋还小,他记得是在自己刚升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自那以后,自己就跟父亲两个人共同生活,父亲当时在工地干活,他很忙,总是有干不完的活,而且当时他一直想多挣点钱,所以经常把年幼的李洋一个人丢在家里,刚开始那段时间还会关心关心李洋的情况,到后来也已经成了不闻不问的状态。
家里时常只有李洋一个人,李洋有时很害怕一个人在家,便总是奢望着父亲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陪着自己,可一天又一天,家里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父亲也更少回来,哪怕偶尔回来一趟,也只是把一个月的生活费给了他,便没再有另外的话。
后来李洋才知道,原来父亲不是真的忙到连回家看看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而是父亲在外面早有另一个家,那是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家,是父亲自己的小家。
李洋是无意中才发现的。
一开始他也只是听别人说起,那些人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感慨一声可怜的孩子,可李洋讨厌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同情,青少年时期得男孩正是自尊心最强烈的时候,根本不愿意被人这样同情看待,于是他听说了这件事后便很想证实那些话就是假的,只不过是大家在胡说八道罢了。
他不相信父亲在外面有一个小家,更不相信他们说的,父亲不要自己了,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说过,一定会把他照顾的很好,这些话仿佛还在耳边,亲口说的话怎么会有假?
李洋开始无心上课,他知道父亲工作的工地在哪里,于是放了学后就去工地蹲点父亲,想确定父亲在外面是不是真有一个家,他连续去了一个礼拜,都没有发现父亲的异常,父亲和其他人一样,只在出来买饭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其他时候根本看不见他。
李洋的心放下来了一点,认为那些人就是在胡说八道,父亲不是好好的在工地干活吗?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干活也是为了多赚点钱给他好日子过,至此,他对父亲的疑虑算是消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真正让李洋再次对父亲起疑心是初三那个冬天。
眼看着就要过年,家家红红火火,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春节,唯有李洋家里冷冷清清,一点喜庆的氛围都无。
他等着父亲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却只等到一个冰冷的电话。
父亲在电话里说,因为赶工程进度,工地大过年的还要赶工,所以不能回家陪他过年了,等他回来后一定好好补偿。
李洋至今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在听到这件事后内心的失望,邻居问起时,他也只能这么说,可对方却皱起眉头显然不相信这话。
“什么工地大过年还不放假?连年都不让人好好过?假的吧?”
当时这么一句无心的话,在李洋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那些曾在李洋心里的怀疑再度涌上心头,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前往父亲的工地想看个究竟。
结果现实对李洋当头一棒,工地空空如也,除了门口值班的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他鼓起勇气跑去问他其他人呢都去哪儿了,对方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都回家过年了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日子。
在李洋的再三追问下,总算可以肯定根本没有人留在工地,大家早就回家过年去了,而且工地早两天就已经放假了,人都已经走没影了。
李洋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有人嘴碎,偷偷地说:“老李该不会是去其他什么地方过年去了吧?孩子真可怜,没了妈,大过年的一个人过年,连个一起过年的人都没有。”
这是李洋第一个自己一个人过的春节,甚至都不能说是过年,都说过年要一家团圆,可这个冰冷的家里却只有他一个人,纵使以往过年也不算顶顶热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剩他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家不知所措。
李洋至今还记得,那个除夕,后来他是跟陆芃皓和陆奶奶一起过的。
陆奶奶带着和自己一样大的陆芃皓来家里找他,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年。
“我们家里也只有我跟阿皓两个人,说起来也怪冷清的,你跟阿皓同年又是同学,大家伙一起过年多热闹啊,陆奶奶准备了好吃的菜,你不是说你最喜欢陆奶奶烧的红烧肉了吗?”
那一刻,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真心,李洋都无比感谢陆奶奶和陆芃皓,至少没让自己一个人惨兮兮地过年,他吃着陆奶奶精心准备的年夜饭,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眼里一直有些湿润,想流泪也只能强压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
那几天的春节,李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心里惦记着父亲,直到听说邻居在某个地方看见了老李,他心里记了下来便找了过去,也许只是想碰碰运气是不是能够真的在那里碰到父亲,后来,他果然在人头攒动中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熟悉的身影,却只敢在人群里偷偷地跟着他们。
父亲身边不仅有个陌生女人,还有个看上去还只是在读小学的小女孩,一家三口,看上去其乐融融,与春节的氛围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