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秀抬起眼皮,瓮声瓮气的说,“也不是非得去告去,要是谁能借我几十斤大米几十斤白面,再借我点儿油票布票啥的,让我能对付活到来年秋天,我不去告她也成。”
这句话,她是看着队长媳妇说的。
你不是拦着我吗?既然你爱管闲事那就管到底呗,你要是能补偿我的损失,我不去告也行,你要是不能,就别多管闲事儿。
队长媳妇一听这话,顿时啥也说不出来了,这丫头这是纲她呢,粮食和票她家是有,但有也没多少,个人家吃用都不够呢,咋可能借给别人?
权衡一下,她起身说,“那你先忙着吧,我先回去了!”
这么大的事儿她可不敢擅自做主,得回家找她老爷们做主去。
“三婶儿慢走,有功夫过来坐啊!”
韩明秀热情的把队长媳妇送到了门口,就回身进屋做早饭去了……
队长家里——
“这鸡咋还抱回来了呢?她不收咋地?”
队长媳妇回到家时,她男人正在院子里扫院子呢,看到她又把鸡抱回来了,赶忙撂下扫帚问了一句。
队长媳妇随手把鸡往院子里一撒,生气的说,“不收,看样子那丫头是要把事儿往大了闹啊,还要上公社去告状呢!”
“啥?上公社告状去,你没告诉她那门亲事不做数了吗?”队长瞪着大眼珠子,紧张的说道。
“告诉了,没用,人家说不是告这档子事,是告她奶奶抢她粮食和钱的事儿……”
队长媳妇秃噜秃噜的把刚才在韩明秀家发生的事儿给她男人学了一遍,还把韩明秀的变化给说出来了。
队长听了,立刻拧起了眉疙瘩沉思起来。
让他们家往外借粮食票票肯定是不行的,家里统共就那点儿东西,要是都借出去了,他们可咋过日子啊?
但是,也不能让她去告去,要是去告了,十有八九就得把他们逼她嫁给二驴子的事儿给捅出来,加上这丫头还撞墙自尽这一出,要是被上头知道了,他还不擎等着被当成典型给收拾了啊。
再说,这几天县里的领到要下来检查工作,要是被县领导撞上这事儿,还能有他的好儿吗?
权衡一番,他郑重的对她媳妇说,“你把鸡抱上,再上那丫头那儿去,看住了她,千万别让她告状去,我上韩志德那看看去,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把拿那丫头的钱和米要回来。”
“你可拉倒吧,就老余婆子那抠搜劲儿,你要是能从她手儿把那老些东西抠回来,我就能头冲下走道!”队长媳妇一听她男人说要去帮韩明秀要粮食票票,立刻把嘴撇的跟蛤(ga)蜊)瓢子似的。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的抱上鸡,上她们家看着她去……”
这会子,成喜又生气又着急的,既气他媳妇不相信他的能力,又生气韩明秀这小丫头给他添乱,没好气的交代了一声后,就背着手儿着急忙慌的往韩志德家去了。
韩志德是韩明秀的二叔,余桂珍的二儿子,余桂珍老太太一辈子生了六个孩子,三儿三女,韩明秀的爹是老大,二叔韩志德和三叔韩志文也都生活在孙敖屯儿里。
三个闺女中老大早些年生孩子时死了,剩下老二和老三,老二就嫁在本村,老三命好,嫁到了城里。
目前,老余太太是跟二儿子韩志德生活在一起,按理,一般人家的老人不是跟长子生活在一起就是跟幺儿生活在一起,但是老余太太却没有像别人家那样。
因为她的长子——也就是韩明秀的爹,就生出仨闺女,没有儿子,在老太太的眼中,这就是不孝,是绝后,所以坚决不肯跟这个没儿子的儿子生活在一起。
小儿子倒是没绝后,有一个儿子,老太太也挺稀罕这个孙子的,但是稀罕孙子是稀罕孙子的,她虽然稀罕孙子,却半拉眼珠子也看不上这个孙子的娘。
因为小儿媳妇太厉害,针尖儿火燎儿的跟个辣椒似的,头几年跟她打仗,都跟她动手儿了,差点儿没让她给挠成血葫芦儿,那一战之后,老太太的心就凉了,打定主意不跟小儿子过了,就把自己的未来和满腔的希望都托付到了二儿子身上。
韩志德也没让她失望,两口子都很孝顺,而且他们家还有俩儿子,满足了老太太喜欢孙子的愿望,所以深得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稀罕二房的儿孙媳妇,也就格外的偏心他们,有啥好的都想方设法的给他们搜罗,一来是因为她真心稀罕他们这一窝子,二来也是以此来提高自己在儿孙和媳妇心中的地位。
韩明秀的那些粮食和票票就都被老太太给弄到二儿子家来了,这把韩志德一家子给乐的,围着她一个劲儿的夸,差点儿把她给夸秃噜皮了,老太太也为此着实在家里风光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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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德呀?志德在家吗?”
队长赶到韩志德家门口儿后,站在大门外扯着脖子喊起来。
韩志德的媳妇胡慧芳听到外头的喊声,顺着窗户往外一看,一下子看到生产队队长在门口叫门呢,赶忙一溜小跑的跑出去给队长开门。
“艾玛呀队长,你今儿咋这么闲着呢?”
队长背着手儿走进来,打着官腔,“闲啥闲?我那有闲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