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爱德蒙努力板了脸说。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想到她做这些是为了自己,在那一瞬间把他放得比她最在意的事务更高,他就抑制不住这种被独特对待的欢喜。
“好吧,我确实是有私心的。我很抱歉。”说好不插手他的复仇,克莉丝别开脸,不情愿承认了,“但是你和他的账还没算完,我怎么可能现在把他交出去?”
他惊讶看她:“为什么会道歉?”
“因为你好像一直都不太愿意和我说复仇的事情。”
年轻人闷声说,“毕竟是我没有参与的过去,更何况你自己都很少提起。”
一片月色中,他们初遇的船上,爱德蒙静静凝视她,心中不由轻叹了一声,终于下定决心,捧了克莉丝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以前我不主动说,是因为,那些过去恰巧是我不想展示给你的。”
“起初被你救赎,我便以一个信徒的身份去望你。后来,我不可自拔爱上你,意志软弱放任感情,妄图把你拉下神坛。可是爱情让你变得夺目无瑕,而我更加自觉形秽。”
“我发现,经历神甫教导重塑之前,一个水手根本碰不到你的世界,而我那时候的念头又完全是一厢情愿,你有大好前程,根本不必沾染到我这些本来和你无关的黑暗。”
不知道是因为清冷月光,还是因为无边夜色,爱德蒙冲她垂目微笑时,那张苍白的面庞变得异常脆弱清减。
克莉丝突然想起他没有寄出的情书和后来重新修改过的信。
——我是无名之人,孑然一身,身份低微,拥有不能告人的过去,背负既定的宿命,连终结墓地都已经被选好,不过一具灵魂残缺的行走残骸,注定一世都要在冥府度日。
——你是绅士独子,家庭美满,风流俊秀,得到国务大臣的指点,深得女性的偏爱,连璀璨前程都已经被画好,正在一个朝气蓬勃的青春年岁,注定未来将要在史书留名。
她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两封信的联系,但是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注意力都在他别扭的告白上,并没有多想他写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原来,不仅是她会在意。
来巴黎后,因为他忙着复仇的事情,克莉丝偶尔会想,自己出生更晚,那些曾经没有自己参与,如果他和梅塞苔丝再见,说起过去的事情,她连话都插不上。
结果他其实比她还要不安,早在浪博恩时就自愧挣扎,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他的痛苦只会更多。
心被骤然揪紧了。
克莉丝沉默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
“其实你想的很有道理,”她说,“那次嫁祸给你带来了痛苦,他让你失去一切,把你打碎了,我会为你感同身受,但是我也不想冠冕堂皇去违心说,希望你没有经历这些。”
“我是不会与一个说不上话的人深交的,没有那位神甫教给你的丰富学识,没有相似的经历带来的同类气质,一个水手根本无法吸引我。”
“当然,他的世界太完整了,恐怕也不会对我感兴趣。”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善良的人同样很多,一个未经挫折而无瑕的灵魂,她会欣赏,但是也只是看看,绝不会靠近。
一直以来,她忍不住去特殊对待,一次次放任靠近的,只有她最开始遇到的他。
乍看上去和自己相似,可是即使被黑暗浸染过,还会毫无保留相信自己,还愿意坚守善恶报应。
“你一定想过吧,为什么我会完全体会你的心情,反过来告诉你如何去复仇……”
“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经历让我们的折痕完全一致,但是因为性格完全相反,那些残缺的部分反而能够对上吻合。”
“你找到我了,也让我看见了你。”
她看他,表情矜慢,不可一世,语气却温柔而坚定。
“现在,我们都完整了。”
班纳特领事和基督山伯爵又开始冷战了。
有一就有二,巴黎的社交界对此毫不意外,甚至熟门熟路开了赌局。
坐在办公室里,想到他若有所思那句“看来我没有自己以为得那么了解你”,克莉丝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因为对他曾经的单恋内疚心软,又加上那点关于独占欲的微妙念头,她被感情冲昏头脑,不小心坦白了自己曾经也复仇过。
不是她太没有防备,而是对方过于狡猾,换了好几个身份来了解自己。
童年早就被“布沙尼神甫”从几个姐姐那里知道得差不多,伦敦那几年就更别说了,是她自己让“威尔莫勋爵”接触了俱乐部的朋友,本来想着可以推到做情报贩子那几年,结果纳什也对基督山伯爵知无不言。
以他的脑子和对自己的了解,不管把上辈子的经历往哪一年凑,他都能识破自己。
克莉丝终于体会了一把爱德蒙不想坦白前未婚妻的心情。
门在这时候被敲响了。
侍从官探进头:“德·维尔福先生想要见您。”
克莉丝面露惊讶。
那次慈善晚会后,梅朗侯爵又邀请她去过一次维尔福的府邸,不过维尔福很凑巧去法院了,她只见到了他的女儿瓦朗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