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曹嬷嬷候在门房,把老太君接下车辇,闻溪在身后屈膝,老太君偏头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闻溪眨了眨眸子,看向一旁的阿黎,便上前道,“奴婢的伤已大好,老祖宗可要阿黎回齐心堂伺候?”
殷太君回眸往镇远侯府的方向瞧了一眼,又带着深意看回闻溪,“要是用着顺手就留下吧,就你那身子骨,方才在宫里,也不知道是谁缠着谁……”
闻溪垂脸勾唇,屈膝恭送老太君。
阿黎上前送了个热乎的汤婆子,把闻溪带出去的那个换下来交给门房小厮,然后又跟在她身边满脸期待的样子。
闻溪不解的看着她,阿黎却一仰头,示意闻溪转身,殷煜珩此刻正等着她一起去镇远侯府。
“你……若是累了,本将军自己去也不是不行。”
闻溪垂眸轻叹道,“将军跪了一宿都未曾倦怠,奴婢怎敢喊累。”
她只不过是顺着殷煜珩说话,事实上整日为他这般奔走,伤痛快要让她的身子散架了。若是去别的地方,闻溪大可以躲懒,唯独此时的镇远侯府她得去。
来到镇远侯府门前,将军府的小厮婢女都已经撤去,殷煜珩抬眼看了看府门上的匾,眸色五味杂陈。
“将军勿忧,老侯爷活在大齐百姓心中,想必老侯爷本也不在意这些个身外之物,为大齐马革裹尸,应是想护一方百姓平安而已。”
殷煜珩偏过脸望向闻溪,好奇的问道,“你们南陵国的国君世子都于我军阵前战死,怎不见你对本将军心生仇怨?”
闻溪的眼中化开一抹愁思,片刻后又明媚地看了过来,“两国交战,死伤难免。身为一国之主,身先士卒的确令人敬佩。更难能可贵的,是明知敌不过,却愿意以死换取南陵百姓免遭涂炭。还好将军心怀大义,下令收编南陵将士、不伤南陵百姓,他们身死倒也不算白白牺牲了。至于仇怨……奴婢卑微,肩上扛不起国仇,只愿己身安宁。”
南陵国破,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上一世,闻溪入宫后才得知,太子为了自己一党羽翼丰健,极力说服庆帝攻占南陵,更因为梅湘凌,将殷煜珩支到北域,一走就是大半载。他若凯旋,自然有利主张出兵的东宫;他若阵亡,太子与私,也不见得是坏事。
殷煜珩看着闻溪的双眼怔了怔,从南陵返程前,或许还会相信她的话,可如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闻溪所做的种种皆出于私心。
老太君方才坚持把阿黎留给她,殷煜珩就知道今日化解陛下怒气,闻溪一定居功至伟,再想起她在天灯上写的那些心愿,这娇奴不仅不是个自私的,且还心怀天下,毫不逊色于英雄儿郎。
殷煜珩欣然伸出手,掌心向上,静待闻溪玉手轻抚,收拢、握紧、牵牢。
太子妃的腿伤不轻,薛神医被太子征用,就宿在侯府里随时待命。侯府里飘着那熟悉的消瘀生骨汤的味道,闻溪每日喝,再闻到便觉得想吐。
王梁得了前院通禀,快步进到正院禀告,“殿下,殷将军从宫里回来了,正在外求见。”
“哦?快请到堂上,吾稍后就来。”
太子转身查看梅湘凌已睡熟,对着木槿轻声交代道,“小心伺候太子妃,若是醒了,速速来报。”
待太子离开,木槿一转头,就看见梅湘凌睨着眸子看向门口,“娘娘醒了……”
“嘘……”梅湘凌竖着一根手指挡在嘴前,示意木槿莫要声张,“嘶……”
“娘娘那您这又是何苦,您倒是真对自己下得去手,奴婢都要吓死了……”
梅湘凌眼底冰凉一片,“哼,本宫又有什么法子,宋良娣没了,云妃又择了个新人送进东宫,年轻貌美,一旦承宠有了身孕,本宫地位岌岌可危。”
“奴婢心疼娘娘……”
“本宫要的,又不是你的心疼。去,听听堂前怎么说。”
木槿领了命,蹑手蹑脚地摸到会客堂,只见太子跟殷煜珩促膝而坐,亲似兄弟。
“煜珩以为,昨夜这火是谁的手笔?”
“下臣已派沈灼彻查,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便可知到底是何人所为。”
闻溪回想了下方才云妃的样子,还有那不着调的二皇子赵舜毅,都不像是此次纵火的幕后主使,可要将巡视东宫蓄水池的奴才收买,唯有宫里的主子方便行事。
太子知晓殷煜珩昨夜就去请罪,今日这个时辰才回来,大概也猜到庆帝动了削减他兵权的心思,然而自己处境艰难,昨夜险些逃不出火海,现下仍心有余悸。
“煜珩,是吾连累了你,就连这老侯爷的府邸也没能保住,吾这个太子当的实在窝囊!”
“殿下不可妄自菲薄,陛下也是因为记挂殿下才会动怒,好在最后也未曾怪罪,殿下不必为此担忧。对了,虎贲郎校尉驰宇就驻扎在府外,他曾是镇远侯的旧部,是信得过的,殿下安心住下,待东宫修缮完毕,便可回宫。”
太子闻言,似乎宽心了不少,这才想起殷煜珩身边的闻溪。
太子想了想,便关切地对殷煜珩说道,“那日你走得匆忙,吾听太子妃说,丞相家千金伤了你的婢女,还伤得不轻。今日见闻溪姑娘,似乎还未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