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煜珩回到府里已是三更,酒醒的殷逸行听说喜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顾不得针扎一样的头疼,非要求老太君将伤闻溪者送官法办。
虞清莲还穿着喜服在房中等着,从白日到午夜,双眼从满含期待逐渐空洞无光。而她的夫君无论是清醒还是酒醉,心里惦记的都是旁人。
殷煜珩来到齐心堂,老太君不等他行礼,便急急问道,“闻溪丫头如何?伤得重吗?”
“祖母放心,有薛神医在,休养几日便没事了,孙儿让阿黎留在药斋看顾。”
见他神情淡然,不像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样说的,老太君的手终于从胸口放了下来。
“即如此,都累了一天了,各自回各院歇息吧。”
“祖母,那刁奴伤人,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殷老太君蹙眉哂了一声,“啧……你兄长回来了,哪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胡闹,清莲还在屋里候着你呢,今夜你莫再任性,快些回屋去吧!”
曹嬷嬷让宋姑姑把殷逸行送回碧云阁,转过来请示殷煜珩那颂栀如何处置,殷煜珩便让人把这颂栀带到前院书房回话。颂栀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用鹿皮擦着自己的宝刀。
她浑身颤抖,垂着头如同待宰的羔羊,打小家境贫寒,十岁入宫为奴,只盼年岁够了出宫孝敬病弱的母亲,如今对颂栀来说怕也是奢望了。
颂栀不关心那个滥赌成性的兄长死活,只是若兄长没了,她那苦命的娘亲便再也无所依靠,一把年纪便会被债主抓去磋磨,她实在不忍心,这才卖力地为太子妃出气。
太子妃许诺过,只要让她满意,颂栀的家人就都能过上不愁吃穿的平安日子。
殷煜珩也不说话,专注着擦拭刀身,仿佛只要擦好了,这一刀砍掉颂栀脑袋后,便不易被血糊挂住。
颂栀的胆快要被吓破了,索性一头栽倒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是作甚?本将军只是想问问,那木轮车到底是谁弄散的?你何必吓成这样?”
颂栀满眼惊诧,她以为是殷煜珩亲手打的木轮车,无论如何也糊弄不了他,左右都是一死,为了家人,她便咬牙自己扛了下来。
“回、回将军的话,是……是奴婢,江暮雪几次三番羞辱娘娘,得有个由头杀她嚣张气焰……是奴婢趁人不注意,松了轴心榫卯扣,又坚持说是江暮雪做的,这才闹起来……奴婢拿木棍只是想吓走闻溪,谁知她竟为了江暮雪豁得出命来……奴婢有罪,将军杀了奴婢吧……”
“曹嬷嬷已将你家人的事情说与我听,我已吩咐下去,你家中老母已安顿妥当,且叮嘱刑部侍郎秉公查办你兄长的案子,至于他欠下的那些债,也都清了,你还有其他牵挂吗?”
颂栀撅在地上,身躯一僵,是怀疑自己已被吓傻,耳朵听错了,猛地抬眼道,
“为、为何……将军会……奴、奴婢多谢将军大恩,奴婢愿以性命相抵,只要不为难奴婢娘亲,奴婢死而无怨!”
当当当,连磕了三个响头,颂栀额心青紫一片,眼中却再无忧心惊惧,反倒踏实了许多。
殷煜珩将宝刀归鞘,冷眼道,“不必谢本将军,按我的意思,你百死不足平我心中之恨!”
颂栀落泪,并无反驳,将头深埋。
“奈何她说你只是个被人攥了把柄的奴才而已,杀了你反倒脏了本将军的手。说吧,一字不许落下,将太子妃指使你所说所做,都说出来,本将军饶你不死。”
颂栀紧张的神经再次绷起,连连摇头道,“将军还是杀了奴婢吧,是奴婢为讨好主子急功近利,自作主张,奴婢死不足惜……”
她以为殷煜珩这是在替梅湘凌善后,他与梅湘凌有旧,且梅湘凌亦是笃定他会维护才敢在殷府闹事,不然怎会仅凭几句话,就不避嫌地亲手打造木轮车给太子妃娘娘。
颂栀还是后怕,方才那些都是殷煜珩试探之词,若自己敢出卖梅湘凌半个字,老母亲的下场可想而知。
见她坚持自己扛下所有,殷煜珩不甘心地在心里认输了,闻溪在他离开药斋前与他打了个赌,赌颂栀死也不会出卖主子,赌注便是要殷煜珩准颂栀去她身边伺候,且还要帮其解决后顾之忧。
“你带上些换洗衣物,去后街药斋听命吧,从今日起,你的主子叫沐闻溪。她让你生便生,死便死,且再无人以你家人相要挟,可你若再存了歹毒的心思,本将军亦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颂栀人到了药斋的时候还是懵的,直到看见阿黎的横眉冷对,心里才好受些,原也是应该这般态度,可闻溪趴在榻上面色平和,不曾说过半句怨言。
接下来的几日,颂栀就在药斋帮阿黎伺候闻溪衣食起居,连带着打杂,比伺候太子得时候还要谨小慎微。殷煜珩每日来药斋探望,那吃人般的眼神像阎王似地审视颂栀,他打心里不曾原谅她的罪行。
因为闻溪在药斋疗养,四皇子赵寅礼为避嫌这几日都不见人,只派下人来取过药,闻溪担心耽误了他诊疗,打算这两日便搬回将军府去。
殷煜珩自然希望她早点搬回去,闻溪不在,他没有一晚能安睡,且在这药斋里人多眼杂,自己想闻溪想得紧,却连亲昵都会被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