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垂下了眸子,她从里屋出来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把一切又细细想了一遍。
赵寅礼既然早知自己身份,便也应该猜到自己混入大齐,依附于殷煜珩,几次三番入宫,最终的那个目的是什么。闻溪必须尽快探清他的心意,否则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闻溪与他走到小院里的围炉边坐下取暖,小心翼翼地开始试探。
“师父曾经跟闻溪提及往事,当年殿下中毒,他还曾为殿下诊治过,只是那时他还未参透解毒的要害,殿下可还记得?”
“正是薛老当年为本宫指了一条去南陵就医的路,他当年化名入宫,是以后来本宫再想寻他报答一二也遍寻无果。后来再见,他老人家不提,像是不愿牵出陈年旧事,本宫便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反正眼下受他诊疗医治的大恩,日后一并报还就是。”
闻溪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何上一世,薛老不曾出山,再为赵寅礼疗愈解毒,他本无命活到今时今日,而他需要南陵药草的事,殷煜珩又是如何知晓。
她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这一世,仿佛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手中。
看她神思游离,赵寅礼小心道,“此后人前,本宫仍旧唤你闻溪,只是还请公主殿下安心,无论你心中图谋筹划的是何目的,寅礼都愿与你携手同行。”
闻溪转了眸子看回来,赵寅礼眼中还是那熟悉的温柔缱绻,“殿下慎言!既然你已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国仇家恨便也瞒不过你,只是当作不知,放过闻溪已算高抬贵手,难不成殿下为了当年痛极之时咬了一口愧疚难当,便就要做那大逆不道的篡权者?”
闻言,赵寅礼侧了侧身,望了一眼院落里袅袅白烟,眼中眸光迥异。
“你我皆生于王室皇家,少时见到南陵王爱待子民,对王妃情深不已,殿下与兄长幼弟真挚友爱,心里好生羡慕啊……”
闻溪看着赵寅礼的眼中,慢慢浮出了隐忍和仇恨,他因宫斗痛失胞弟,多年来受毒侵之苦,原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明日之君,却差点惨死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之中。
这便也不难明白,他或许不是因为再见闻溪才有了争一争的念头,而是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为自己,为他的母妃和夭折的五皇子复仇。
“殿下,是否因为当年先皇后下毒之事……”
赵寅礼目光突然一暗,眼尾泛红,嗓音微微哑了些,“乔氏阴毒,却也是为了她母族的荣华富贵情有可原,本宫年幼不懂韬光养晦,父皇忌惮乔氏外戚权重,这才害了母妃、害死五弟。”
闻溪眉心微动,想想他尚在贪玩的年纪便经历了这些,能隐忍至今绝非常人所能及。
“乔氏自戕,看起来,本宫已经大仇得报,可父皇他却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我母妃原本已经逃过一劫,却被乔氏宗亲逼得差点惨死冷宫,当年若非因此,本宫也不会急着离开南陵,这身子也不会熬到今时今日这般田地!”
他言下之意,庆帝才是这些惨剧背后的罪魁祸首,为保自己政权稳固,便连骨肉都可以割舍,更何况是嫔妃。
微微敛了戾气,赵寅礼转回来,略带歉意道,“惊着公主殿下了,寅礼只想殿下明白,本宫与殿下要走的正是同一条路。且如今殿下也知道了本宫的秘密,或可放心些。”
虽说不必再处处演戏,可闻溪忽然觉得,他不再是自己熟识的那位病弱无争的温润皇子,一时间一种陌生阴鸷的影子拢了上来,倒不似之前与他什么都愿意多说几句。
但凡对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动了心思,便再无法纯着一颗心待人,一切背后都有利益驱使,闻溪微微有些遗憾,轻叹道,“殿下因命运多舛才走上这条路,闻溪怎能因此而庆幸,只是这条难走的路,走的人越少越好……”
“正是因为前路艰难,所以本宫才需要一个能坚定不移,一起携手走下去的人。”
闻溪摇摇头,苦笑道,“如今我只是个以色侍人的亡国之奴,机关算尽也不过是棋子替身,殿下的筹谋深远,闻溪恐帮不上什么忙……”
“离开将军府,跟本宫回宫,剩下的事,本宫来做。”
闻溪伸到围炉边烤火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嘴角缓缓勾起,以为是少时的缘分,结果还是因着这副美艳的躯壳。
还剩十几日,就到上元节了,闻溪只消接近赵晏磬,想办法杀了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为父兄报仇了,为何要在关键之时将赌注转到四皇子身上。
“殿下,从将军府到文启殿,无非就是从贵府奴婢变成宫娥,卑贱之躯已是残柳之姿,何苦再污了殿下的地界。”
闻溪言语中略带自嘲的意味,赵寅礼心口闷痛,咳了出来。
“咳咳……莫要这样贬损自身,咳咳……你是南陵嫡出的公主,是为了南陵子民忍辱负重的巾帼英杰,更是本宫倾慕了十多年,这世间最善良的姑娘……咳咳,别这么说……”
他脸色惨白,却因咳得厉害涨红了脖颈,闻溪不忍他激动伤身,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可他却顾不得喝,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恳求。
“答应本宫……咳咳,莫要看扁自身,好不好?”
闻溪拧着眉,将水碗塞进他的手里,“殿下先喝口水,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