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殷煜珩,闻溪第一次觉得多说无益,无论自己如何筹谋算计,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不,是他早就将一切了然于胸。
虽然上一世,闻溪惨死之时,殷煜珩还未被降罪,可是赵晏磬在床榻上折磨她的时候亲口说的,只要庆帝殡天,他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飞鸟尽良弓藏。
殷煜珩既然也是重生回来,必是早早知晓太子的真面目了,却还在朝堂上继续维护太子。若他打算掩人耳目等待时机,可他等的那个时机不到,便就不能真正与赵晏磬决裂,比起殷家阖府几十条人命,闻溪若不是貌似梅湘凌,怕是早被他献祭。
闻溪等不了,错过了入宫的机会,不知又要等到哪年哪月,女子貌美年华不过短短几载,再拖下去,闻溪便没有把握凭一己之力搅得大齐皇宫不得安宁。
三翻四次,闻溪都被殷煜珩明里暗里破坏了复仇的计划,如今看来,并不是真的愚忠太子,也不是害怕她惹火上身,无非是不想闻溪坏了他的大计。
可他每一次的亲昵靠近,都在提醒她,一个替身,哪里就那么矫情。殷煜珩不知,此刻闻溪心中犹如九尺寒冰之下的地窟,说什么也捂不热了。
闻溪舒了口气,拧过脸,不再看他,微微屈膝道,“夜深了,将军早点歇息吧,奴婢告退。”
“我不会把你送走……”
殷煜珩在闻溪转身的瞬间还是没有忍住,可话说到一半却又换了语气。
“后日喜宴,只是为了完成母亲心愿,全宋家颜面,你乖乖地在丹玉轩等我,听话。”
他以为闻溪从不在乎名分,是以甘愿冒充奴婢忍辱负重,既然自己已经表明跟宋若芙成亲只是走个过场,她便不该这么不懂事,非要执拗使小性,与自己闹不痛快。
闻溪站定脚,却没有回过身,只是微微偏了脸问道,“将军要奴婢等,等什么?等到何时?”
她二人都明白,闻溪问的不是洞房花烛夜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殷煜珩也知道,她果然还是等不及想要入宫复仇。
可是他不得不继续装作糊涂,“她是正妻,大婚之日,子时之前,我会留在黛澜轩……”
闻溪的背影终究还是失望地颤了颤,“理应如此……”
这四个字带着冷漠和嘲讽,她笑自己荒唐地以为这一世不同了,可人家殷煜珩要弥补的前世遗憾,是未能让虞氏见证他娶妻,至于她这个亡国奴,仿佛就这样被留在他身边做个妾室已经比上一世要幸运了,还贪心肖想什么。
闻溪提了裙摆,默默走回了后罩房,殷煜珩没有追上去,只是注视着她走远,眼中满是无奈落寞。
翌日,殷煜珩一早入宫,大婚请帖得他亲自送到太子手上,入宫的路上,刚好碰到了梅家的马车。
到了宫门口,车马皆不得入内,殷煜珩下马,便就看见梅母梅母带着两个婢女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婢女神情悲戚,双眼无神,被另外一个婢女扶着。
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殷煜珩却能发觉失神的这个婢子被钳制着,仿佛被逼迫着入宫。
想起上次梅湘凌所求之事,殷煜珩骤然蹙起了眉宇,看来她找了别的法子,通知了娘家,这梅家还真找了个不怕死的人入宫,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梅母抬眼一瞧是殷煜珩,面上顿时尴尬起来,还是殷煜珩先上前作揖,“见过夫人,新岁安康。”
“殷将军许久未见,这是入宫来见太子殿下,巧了,我们也去东宫,呵呵……”
殷煜珩原本想要点上两句,毕竟谎称有孕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那梅父毕竟是殷逸行的开蒙老师,多少还要念及往日恩情。
“这两位是……”
梅母眼神飘忽,紧张道,“太子妃娘娘近日御体欠安,当母亲的,总是要尽尽心才好。还是娘家的奴婢使唤的贴心……”
殷煜珩不知为何,看着那婢女,忽地想起闻溪,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梅母观之,还以为他心里放不下的还是梅湘凌,便挤了个敷衍的笑容说道,“听说殷将军明日便要迎娶宋府千金,老身先一步给将军道喜了。”
将军府的喜帖都送了出去,怕虞氏不喜,并没有往梅家送请帖,奈何镇北将军娶妻声势浩大,梅母岂能不知。
她这哪里是在道喜,分明是在揶揄,就算当年梅家退婚另嫁,可毕竟嫁的是东宫,梅家如今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怎就当不得收他一份喜帖,虽说也是不会去,但他不送,便就略显厚此薄彼。
只此一句还不过瘾,梅母突然轻叹摇头道,“唉,虽说门第倒是般配,只可惜那宋府千金二十有四,还身患残疾,倒是委屈将军了……”
梅母嫉恨虞氏瞧不上她们家家世,自己女儿国色天香,秀外慧中,却入不了她的眼,现在人病了,快不行了,只能临时娶个丑妇回来冲洗,倒是让梅母心里出了一口恶气,这便就没忍住,把心里的芥蒂变成了讥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殷煜珩面色暗了几分,瞥了一眼身旁的那位婢女,把想要说的话留在了肚子里,冷冷一笑,大步去往青山殿。
梅母瞪着他的背影,暗嗮了一句,“呸,你还不乐意了,眼高于顶的东西,还以为你能娶个什么天仙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