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家具厂进了一批机器,切割木料,打磨木面的速度更快,很多年轻人吃不了学习技术的苦头,严重依靠那些机器,这在牛老木看来,是不务正业,走偏门。
可他又难过的知道,这才是顺应时代的发展趋势,或许有一天,他这样耗时长,又讲究的老匠人,会成为别人眼中不求上进,墨守成规的反面教材。
想到这些年的不愉快,牛老木看向甄宝力时,眼神又和蔼了许多。
“你喜欢这些料子?”
“喜欢。”
甄宝力点了点头,他这人惯来不爱说谎话,也不会说谎话。
“那个老树根,像我奶奶,你看那几个树瘤,像极了奶奶要揍我时候瞪圆了的眼睛。”
说到这儿,甄宝力抖了抖,这可真是一个让人害怕的老树根。
牛老木不知道甄宝力的奶奶是谁,可还是为他的联想力惊叹,他收集的这堆木料并非都是珍贵的木种,其中还有一批奇形怪状的老树根和木纹奇异的普通木种。
甄宝力指着的那个木料被他留下来的理由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树根有些类人,尤其与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的面容相似。
不过这种相似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需要常年与木料接触,对于结构造型有很深刻的了解,才能在它还未被雕琢的时候,就发现它身上的美感。
牛老木不觉得自己在被老木匠教导之前,就有这么深刻的感知力,这是一种天赋,让牛老木都惊叹的天赋。
“还有这个,像爷!爷爷,你们的肚子都有那么大。”
甄宝力笑呵呵地指了指另一个树根,深吸一口气,将肚子胀的鼓鼓的,双手插在腰后,想要肚子更凸出一些。
那个树根中段有一个凸起的大树瘤,而牛老木常年饮酒,硕大的啤酒肚同样不容小觑。
牛老木的笑容第n次僵住,他想要打死这个不会说话的傻孩子。
牛老木在心里暗念了好几声,才勉强遏制住残害祖国花苗苗的念头。
“爷爷,我娘和我奶奶说您是个可厉害可厉害的木艺大师,我哥可喜欢木头了,他不上学的时候,能跟在你身边学一点皮毛手艺吗?”
宝宝纠结坏了,都不知道该不该让憨哥继续说话了。
她注意到,牛爷爷很喜欢哥哥的天真直率,他那样的人都活成精了,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虚与委蛇的假话,他能感受得到。
可由着憨哥乱来,宝宝又怕老爷子被他气噎,使脾气不想教他了。
“爷爷,你看,我的力气很大的,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都交给我来。”
果然拥有了什么就不会珍惜什么,宝宝深深怀念第一世当废废的生活,富贵病,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个毛病啊。
“对哦!”
甄宝力眼神一亮,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妹妹前面说的那些话。
“爷爷,你很厉害对不对?”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老爷子问道。
“呵呵,嗯……”
牛老木只恨自己没有留胡子,要不然这会儿他也能摸着自己的胡子,装出高人的样子来了。
他觉得,这个小子该开口求他收他为徒了。
眼前这俩孩子都合他眼缘,性子也合他心意。
经过短暂的接触,他觉得身为哥哥的甄宝力单纯很多,这孩子好像天生没有心眼,一眼就能看到底,当师傅的,就喜欢这种徒弟,尤其是收亲传弟子的时候。
他们既怕徒弟不够聪明,也怕徒弟太聪明,到时候反过来算计师傅,手艺这种东西是很私人的宝贝,关系没有亲密到一定地步,是不会轻易传授的。
早些年的时候,想要被老手艺人收为弟子,得先在老手艺人家里帮忙干活,倒夜香、劈!劈柴挑水,给师傅捏肩洗脚点烟……很多学徒不仅拿不到工钱,反而还得贴师傅一笔孝敬钱,即便这样,师傅也不见得一定会传你手艺。
因此亲传弟子的身份,有时候和亲儿子都差不了多少。
要是被亲传弟子背叛,或是徒弟出师后反过来和师傅抢生意,足以把师傅给气死。
牛老木觉得这个孩子心性好,他再磨一磨,就不怕这个孩子将来辜负他了。
牛老木不反感这种算计,在他看来,宝宝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他早年被爹娘卖了做长工,和兄弟姐妹的感情都不算太亲密,这些年他发达以后,兄弟姐妹对他又算计多过亲情。
牛老木打从心底里羡慕这种互帮互助的兄妹情,宝宝的这番算计,反而让他心中感触良多。
他在心里稍稍舒了口气,只要这个孩子开口求他,他就答应收他做一个记名弟子吧,至于为什么不是亲传弟子,当然是因为他还得考验考验这个孩子,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
甄宝力激动极了,他心中最大的执念就是没有亲眼见过妹妹打倒一头牛,因为牛是队上最宝贝的财产,平时老黄牛少吃了一口草队上的人都能焦急到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平日里老牛有人专门看着,除了耕地的时候,没人能动那根牛一根牛豪。
他是个好孩子,就不看妹妹打牛了,只要妹妹能把牛扛起来,他的心愿就了结啦。
甄宝力期待的看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