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牢房皆是六尺见方, 除了固定在墙上的锁链外,地上只一张草席、一个恭桶,简陋至极。天字一号的锁链上锁着一个人, 此人身材精瘦,面庞黑红,盘坐在席子上, 宛如一尊木雕。
进来时, 金九龄提过现在天字号只关了一人。夏祈音特特将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关到这里,显然就是为了此人。
夏祈音打开对面天字二号的牢房, 将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推了进去。楚留香故意一个踉跄,手上的镣铐碰到牢门上的铁制阑珊, 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那人却是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夏祈音将牢门锁好, 忽然拍了拍栏杆:“你们两个警醒一点, 此番让你们负责看着对面的家伙是难得将功赎罪的机会。事情办好了, 前罪勾消;事情办砸了, 自己犯的什么事, 记得吧?”
楚留香一愣,这位还真是一点不安常理出牌, 旋即陪笑道:“在下记住了。”
夏祈音临走前对着对面的牢房轻哼了一下, 那趾高气扬的神态表现的活灵活现。只依着对面那死人样, 怕是根本不会在意旁人的鄙视目光——
没想到对面那人竟然抬头看了夏祈音一眼, 眼神甚是凶狠。谁要是看上一眼,便能生出一种印象:此人定然是性情残忍, 好逞凶斗狠之辈!
见那人瞪过来, 夏祈音干脆踱步走到牢房前:“吴佺, 瞪什么瞪, 吓唬谁呢?你喜欢装哑巴就继续装吧,且看你能熬几日。等时间一到,虫子把你吃干净了,我们连火化的柴都省下来了。”
原来犯人叫吴佺!
楚留香留意到吴佺听到后一句时,身体明显颤了一下,略有些紧张。时间一到,虫子吃干净是什么意思?楚留香有些好奇,却没有问,夏祈音若愿意说,定然不会什么都没有交代。
夏祈音仿佛没有察觉吴佺的神态变化,施施然地离开,关上了天字号的铁门。
天字号在地牢最里面,与外面的牢房之间还有一道大铁门。当那扇大铁门被锁上后,楚留香感觉牢房中的空气又沉闷了几分。
牢房虽在地下,却有专门的通气孔,或许会闷,但绝对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楚留香感觉到的这种闷,更多是源自于牢房环境带来的氛围。
夏祈音走后,吴佺长舒了一口气,看也没看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就重新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对夏祈音颇为忌惮,却因未知原因强撑,只能通过这种不言不语的方式来应对旁人的审讯和套话。
这样的人,就算是楚留香一时也想不到如何让他开口。
楚留香回身就见中原一点红盘膝坐在草席上,并没有理会吴佺的意思,仿佛他真的只是转到这里的犯人。
“红兄,为何答应来这里?”楚留香在中原一点红身侧坐下,好奇地问道。
中原一点红没有理他。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明明这里有三个喘气的,他却觉得这里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一个活人。
没有人和他说话,楚留香干脆半靠在了墙上,闭目养神。
楚留香有些想念自己的船了。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在船上这个时辰,他大概是悠闲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而甜儿会为他准备可口的点心和美酒。宋甜儿是广东人,非常善于广东菜,也很会做点心。
楚留香又想到了昨夜喝得糯米酒,虽然是新酒,甘醇之余后劲竟也很足,一点不比他喝过的陈酿差。不晓得此间事了,能不能向夏祈音讨一坛糯米酒带回去。
想着想着,楚留香就感觉自己有点饿了。正考虑要不要将早上藏怀里的馒头拿出来吃,外面的铁门就开启了,紧接着是轮子转动的声音。
这声音倒是有些奇怪!
楚留香坐起身,就见一辆轮椅缓缓驶入。轮椅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孤傲清冷,宛如夜空上的星芒。
楚留香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无情这个名字。
来之前,楚留香已经听人说了不少无情的事情,但亲眼见到这位六扇门内人人敬重的盛大爷心下还要有些惊讶。听说和亲眼见到完全是两回事,谁能想到让夏祈音这样的小魔头都十分维护的六扇门大捕头,竟是这般羸弱的半大少年。
他的模样实在是羸弱的很,就仿佛一点武功都不会的病弱少年。可他身上又带着一股特殊的金属气息,让人莫名地觉着这人绝非软弱之辈。
六扇门的盛大爷理应不是这般模样,可莫名的楚留香又觉得唯有眼前这样的少年,才是人人敬重的六扇门大捕头。这实在是一种奇怪又不可理喻,且无法解释的感觉。
无情的轮椅停在了两个牢房之间,他没有看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就直奔吴佺而去。
无情的出现并没有让吴佺抬一抬头,无情似乎也没有立即开口大意思。
好一会儿,无情才道:“吴仞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佺终于抬头看向了无情。
楚留香心中却生出一个个疑惑,吴佺是谁,吴仞又是谁?为何吴仞死了,吴佺如此激动?哦,他们都姓吴,可能是兄弟或同族。
楚留香又想到了夏祈音,夏祈音将他和中原一点红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