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帽子取下来扇风。
这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毕竟满朝上下都习惯了这位半路出家的钟大人的种种浑不吝。
莫说是用帽子扇风,他甚至曾经为了省钱,把轿夫辞了,天天穿着官服靠腿走着上下朝,美其名曰能健身,次次都引起百姓围观。
到最后还是谭F大人看不过去,私下里出钱给他重新找了轿夫才算揭过。
如今不过是摘个帽子,算不得什么。
但是就在钟左摸到帽檐的瞬间,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谭F的脸。
还有冷冰冰的话:
“以后出门要把帽子戴好,如果在让我看到你这样有违官体,就让你去宫里做总管,只需要挨一刀,就是正三品,月银比现在翻好几倍。”
钟左的动作瞬间瞬间停滞,然后挺直腰板,抬起下巴,努力做出了官员该有的样子。
就是一双眼睛咕噜噜转,嘴里小声道:“谭大人不在吧?”
心腹朝着四周围看看,才回道:“不在,大人放心。”
钟左松了口气,然后就这么迈着四方步往前走。
像极了官场老油子。
却没注意到,心腹那错综复杂的眼神:看起来,自家大人确实是怕极了谭大人,有问题也不敢问。
唉,这年头,当官也不容易。
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使馆大门。
钟左脚步微顿,并没有再向前,只管挥挥手道:“送进去吧,记得说清楚,这是周国的心意,让他们一定要好心收着,还有,请他们明日前往城郊观礼。”
心腹便问:“大人不进去看看那些蛮人来使?”
钟左冷笑一声:“我才不去,这次出使的可是蛮国的王爷,也是最早看破贩酒套路的,我又是主管这条商路的,还是不见的好,那些蛮人可是不讲道理得很。”
心腹带着疑惑:“大人是怕吵起架来,影响贸易?”
钟左理直气壮:“不,我是怕挨打。”
心腹:……
哦。
而就在这时,一名红发蛮人已经走上前来。
正是赤兀。
说起来,他的经历着实曲折,一开始是蛮国培养的探子,没想到行差步错,被草原的女头领给套路了,后来因为站错队逃出来,又因为诈骗未果而被草原部落控制住。
好不容易想办法和同伴一起前往班奎国,又差点被班奎团灭,最后靠着文艺表演才能留下命来。
这次在班奎使团里前往周国,就是因为他听说了这次蛮国也要来。
深知自家族人脾气的赤兀自然知道这些人不会求和,也不会无缘无故往外跑,只怕是挑事儿的,这才急忙忙赶了来。
正巧就碰上了门外的钟左。
倒是在班奎国见过面的熟人。
他脚步微顿,很快就走上前,笑着行礼,声音不似一般蛮人的洪亮粗犷,而是格外憨直:“钟大人,好久不见。”
钟左瞧了他一眼,重点放在他的红头发上,很快笑道:“你果然在,怎么,找你的族人有事?”
赤兀点点头,却不多言,眼睛扫向了钟左身后的一串儿人。
还有他们手上捧着的东西。
其实按着钟左所想,他猜测谭F是要给蛮人留全尸,总归是个震慑,所以就往里面放了白绫,而且是摆在最前面,生怕人看不到。
偏偏其他的彩绸彩扇过于斑斓妍丽,以至于赤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带了过去。
而这些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之前蛮人去班奎想要抢劫,差点团灭,就是靠着这些才能假装能唱能跳方才保留性命。
如今班奎和周国关系交好,此事估计也被这里知道了。
那就是说,这次蛮人使团想要找茬儿的心思,人家也知道了……
赤兀目光微凛,笑容也保持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钟左轻声问道:“这是谁给的?”
钟左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谭F大人。”
赤兀再次做了个深呼吸,沉声道:“烦请替我多谢谭大人。”
钟左觉得稀罕:“怎么,你能知道这些做什么用处?”面对生死之事还能如此淡定?
赤兀点头,语气沉重:“是,我会让他们好好使用。”大不了就是再来一次歌舞表演。
但钟左却不知道其中内情。
他只是惊讶的看着对方,想着,这人居然要大义灭亲,令人敬佩!
而这人的表情让赤兀误会了,他琢磨着,看对方脸色,果然其中大有深意,谭大人这是要以德报怨啊。
于是很快,两人都互相报以了钦佩的眼神。
哪怕心中所想南辕北辙,可是想法却出奇的一致――
他可真是个好人。
而等钟左离开后,赤兀就忙不迭的进了蛮国使馆。
穿过了层层守卫,进入内堂,果不其然就听到了蛮国王爷的骂声:“什么垃圾大周国,我呸!他们不就是想要让我们用白花花的银子还有肥嘟嘟的牛羊去换那些粮会让人沉迷其中的酒水吗?阴险!可恶!其心可诛!”
赤兀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听他骂。
从一开始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