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忍一忍。”
在冰桶中浸泡良久,锦虞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不再胡乱动了。
待她肌肤异样的红晕消下,药劲退散大半,池衍才将她抱出浴桶。
红秀听得传唤进屋来,替锦虞换下湿衣裳。
而后池衍又吩咐她端来一碗姜茶。
……
厢房宁静,床榻旁的炉盆中,炭火燃着浓浓暖意。
柔光似水,透过雕花窗格的缝隙,流照在轻绡帷帐,映出里榻的朦胧曼影。
一只修长的手慢慢挑开罗帐。
池衍驻足床边,视线凝落榻上小姑娘温静的睡颜。
一遭闹腾,锦虞已是昏沉累极,一身洁白丝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入了眠。
她沉睡的面容恬淡安然,池衍也不想吵醒她,但为避免她寒热复发,只得让她喝下姜茶驱寒再歇息。
池衍侧坐床沿,长臂一伸,将她半揽入怀。
他动作很轻,锦虞倒是没有醒来,只倚在他胸前,发出低闷不满的哼唧声。
池衍取过边上的瓷碗,递到她唇边。
姜茶的味道并不是很好,浓醇的茶汤顺着盏壁,方倾流一点入唇舌,锦虞便颦蹙眉睫,抗拒地偏开了脑袋。
须臾,淡粉双唇吧唧了下,锦虞眉头又渐微舒展开来。
姜味虽难闻,但似乎热茶温暖了肚腹,令她感到舒服。
锦虞舔一舔唇。
见她颇为难搞的模样,池衍哑然失笑,再次将姜茶喂到她嘴边。
她就着他的手,一抿一嘬饮得慢极了。
好半晌,才总算将小小的一碗姜茶喝完。
空碗随手放到一旁,池衍语气疏懒又无奈:“我可没这么伺候过人。”
他一丝叹息,轻缓扶她靠回玉枕之上,又为她掖好被衾,才站起身。
池衍垂眸,目光静静扫过她乖顺的容颜。
他从没这般耐心待过旁的女子。
在他看来,对付这个小姑娘,可比打仗棘手多了。
沉默良久,他舌尖略抵腮帮,突然自嘲一笑:“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背离自己所有原则。
池衍眼尾淡淡一挑,手心落到锦虞头上。
看似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发,却又像是带了点若有似无的宠溺。
但只一瞬,他便收回手,转身出了屋。
*
汀兰苑庭园,景色雅致。
碧水湖边,池衍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前方波光粼粼泛耀的湖面。
先前在湢室,锦虞没少挣扎,将他的战袍银铠打湿了半截。
他此刻换作那袭银丝暗纹月白锦袍,背影修挺俊逸。
“墨陵说你在红袖招带走一姑娘,不知是何方女子,能让池将军弃要事不顾?”
一道清润的声音笑语温文,自后方随风传来。
那人走到他身边站定。
池衍微微侧首,斜睨旁人一眼,而后薄唇淡勾:“我倒想问问你,到了浔阳不来见我,怎么反而先去了那种地方?”
那人眉目疏朗,身穿鸦青色绸衫,冠衣墨发,透着一股温润斐然之气。
他笑颜儒雅:“你命人快马加鞭传信到我府上,又是限我五日之期,我岂敢怠慢。”
池衍没说话,只眼梢淡淡一挑,等他的后文。
此人便是豫亲王府世子苏湛羽,曾为皇帝幼时近身伴读。
他才华横溢,深谙权谋之道,堪与池衍并称当世。
苏湛羽年少池衍那么两岁,年及束发后曾在赤云骑有过几年历练。
故而他们二人,既是领将下属,亦为手足良友。
豫亲王府权势显赫,苏湛羽出身高门,为人称誉敬崇。
或许这世上,能遣动他的,也只有池衍一人。
苏湛羽颔首而笑:“说来话长,是要去寻你的,不过中途发现了有趣的事,才耽搁了。”
略一顿兀,苏湛羽看向他,啼笑皆非:“倒是你,月余不见,怎么多出个表妹来?”
闻言,池衍未感诧异,从容依旧。
想来他都从元青元佑那儿得知了。
池衍远眺湖光碧色,沉默少顷,才云淡风轻道了句:“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