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虞眼神飘忽了下,随手捏起眼前的樽盏。
掩饰一般,一饮而尽。
那一味甘冽入喉,直浸肺腑。
锦虞猝不及防被刺激,压着嗓子呛咳起来,才反应到自己喝下的是酒。
锦宸眉头皱紧,抬手连连抚着她的背,“春竹酿比烧酒都要烈上三分,喝这做什么?”
闷闷咳了好一会儿,锦虞舒缓过来。
轻喘着抬起头,脸蛋都呛红了,杏眸也水蒙蒙的。
咬咬牙,她小声犟道:“哪儿烈了……明明有点儿甜。”
言罢,长睫扑闪两下,默不作声抿了勺姜丝蜜。
总不能说,自己和阿衍哥哥眉目传情,魂都丢了吧……
不过此话倒也不必她说,锦宸自然瞧得明白。
严厉的语气中夹杂宠溺:“我看你是身在心不在,就差同我相决绝了。”
锦虞嗔他一眼,娇软下声:“皇兄你说什么呢!”
朝小丫头清透泛粉的脸蛋端详片刻。
锦宸摇头叹息,一时不知该责她冒失,还是笑她蠢笨。
“春竹酿入口甘甜,后劲可不是你能想象的,连果酒都未沾过一滴,你就这么直接一杯下去,等会儿要还能走稳,你说什么皇兄都允你。”
他说得甚是笃定。
锦虞就要反驳,唇瓣方动,忽有晕眩感上头,双颊也随之发烫。
一下子,锦虞便没了底气。
垂着脑袋安安分分的,不作声了。
不多时,余光扫见元青应召入殿,上阶到那人身边听命。
锦虞有一丁点儿的恍惚。
不知道那人和元青说了什么,只是片刻之后,看到元青朝她这处过了来。
然而元青并非寻她,却是走到她皇兄面前。
垂首揖了一礼,笑道:“陛下顾虑九公主不胜酒力,请公主到后宫歇一歇,不知殿下是否应许?”
手中茶盏不露声色转了一转。
顷刻后,锦宸淡然抬眸:“如此甚好。”
在旁边听罢,锦虞反而怔住:“……啊?”
见她呆愣着,锦宸似叹似无奈:“去醒醒酒,到时候闹了笑话,是要等皇兄背你,还是等陛下抱?”
这话锦虞不甚服气,但脑袋还真是有点昏沉了。
撇撇唇,只好点着头从座上起身,跟着元青离殿而去。
锦虞那么一走,在场诸王臣难免注意。
毕竟娇丽如画的小美人从眼前经过,实在夺人目光。
许是巧合,九公主前脚方踏出宣延殿,与殷夕兰共案之人便站了起来。
那人面似中悍壮年,颧骨偏高,须发浓密。
一身阔袖花色暗纹朝服,体型魁梧强硕。
那是乌羌国的王主,殷夕兰的父亲,羌王。
羌王右手覆于心口,敬重颔首:“陛下,臣有一事奏请。”
似乎并不意外。
两指间的酒樽往边上随意一放,池衍后靠御座,姿态慵然,却愈显君王之尊。
征得那人容许,羌王冷静而恭顺。
“乌羌国历朝历代便从属大楚,而今想必无一属地能及,先帝在位时,曾特允吾国嫡女与皇室结以宗属之好,示作封赏,臣斗胆请教陛下,此赏可还作数?”
此话在殿中沉稳响起,诸王臣不由暗叹,乌羌国不愧是最大属地,竟有如此魄力胆格。
但也无人听不明白,这羌王所言,摆明着是在为丹宁郡主争得那母仪天下的后位。
毕竟曾经成煜在位,那凤位躯壳尔尔,而今池衍却是真正实权在握的帝王。
倘若婚约照旧,对乌羌国而言,殊荣何等。
池衍垂眸审视着殿下之人。
如玉修长的指尖不急不徐敲叩案面,别有几分悠闲。
过了片晌,只听他淡声道:“先帝金口,自当作数。”
殷夕兰眸光倏亮,似是毫无预料。
她随之站起,俯手礼拜,在那人面前,她高傲全无。
殷夕兰眼梢流露隐秘微笑:“昔日郢都城内初见陛下,一词飞花令实使臣女折服,却原来,陛下正是那臣女念念不忘之人,此缘此份,夕兰之幸。”
羌王显然不知情,闻言愕然一瞬。
但很快便又镇定过来,笑了两声:“不想陛下和小女还有这么一段,如此金玉良缘,确是美事一桩啊!”
就在众人皆当此事已然定下,正欲恭贺之际。
皇帝陛下那清冷平缓的语调自殿上疏懒响起。
“既然乌羌有所求,那朕便满足了。”
池衍淡淡微笑,仿佛在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先帝喻言丹宁郡主嫁以皇室,若非宗亲,难免委屈了,所幸成煜半条命尚在,只要郡主婚后悉心照料,倒无性命之忧。”
这淡定自若的话语宛如惊雷炸响。
前一刻方还要庆贺的诸王臣,眼下皆惊得面色大变。
尤其羌王,脑中轰得一下,心神俱震。
而殷夕兰更甚,一瞬面如土灰。
她适才脉脉倾诉一番仰慕之情,此刻尽作笑话。
当下,所有王臣都不由怯弱下声势。
只觉得,皇帝陛下的心思如何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