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虞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
眼尾狭长似若桃花, 鼻梁俊挺,面容轮廓深邃。
甚至生在眼角的那一颗泪痣,竟都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容貌分明迷离多情。
只是他一身月白锦袍, 矜贵却简素。
在雨中,给人以清冷而遥远的感觉。
心跳突然就加快起来。
凝视他的眸中, 是显而易见的陶醉。
直到他的声音隔着雨声传入耳中。
淡淡的,有几分低沉。
锦虞才恍惚回过神来,“我……”
方一开腔, 便是哑哑的声线, 带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哭嗝。
哭狠了,一时没缓过来。
锦虞微默了下,看着他凝噎不语。
眼前的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四五岁。
穿了身藕粉印花的交领襦裙,盘绾的双髻上钗有两朵湘色珠花。
她早已被雨淋透。
雨珠凝结在额前丝缕碎乱的发尾, 滴落下来, 滑过她细腻的双颊。
宛如一朵湿嗒嗒的芙蓉花,杏眸含水, 香娇玉嫩。
虽是佣人打扮,却并非他府上婢女。
且她从脸蛋到指尖, 都无暇得跟白玉似的, 哪有丁点儿吃过苦的样子。
池衍眸光静了静,不轻不重地问:“怎么进来的?”
一望进他幽邃的眸子, 锦虞忽然就没了底气。
有些怂怯地垂了眼, 不敢对他说谎:“跟着……宫女……进来的……”
池衍略微一顿。
隐约想起今日进宫复命时, 陛下似乎是赏赐了一批宫女。
但这语气听着就半真半假,何况是他。
即便不知实情, 这话自然也是瞒不过的。
且小姑娘虽说是在忐忑, 但瞧得出来, 这份生怯并不是出于对他身份的害怕。
再说了,宫女如何会娇贵到这份上,跌倒了就趴在地上哭。
但饶是看出了端倪,他这人不贪风月,也不是什么如玉君子,旁的事一向不放在心上。
池衍沉默了会儿,没再多言,站起身来。
方侧过半个身子欲走,袖子突然被一只小手拉住。
“哥哥……”
姑娘家那温稚的嗓音,极为甜糯。
裹挟雨声从耳后传过来,像是含着水露,湿润润的。
一瞬,便如有水波在他心里荡漾开涟漪。
池衍不禁停住,片刻之后竟是慢慢回过首来,垂下了眼帘。
他方才迈出了寸步,小姑娘大半身露在伞檐外。
雨势不见减弱,噼里啪啦地打在她身上,衬着那张清纯的小脸,宛若娇花无力似的,惹人心疼。
锦虞仰起头,长睫上沾着雨水。
眼巴巴地望着他,“我膝盖摔破了,好疼啊……”
刚才叫天叫地都不灵的,怕他也走了。
又软声软气地说了句:“哥哥,你能不能扶扶我?”
这声哥哥唤得自然极了,语气也是相当乖顺。
加上她当下弱不禁风的模样,声调含着呜咽。
饶是他这样的人,也有点于心不忍了。
若是拒绝,未免太过冷血无情。
池衍重新缓缓蹲回她面前,“可以。”
闻言锦虞心下一喜,嘴角轻扬正想开口说话,便先听得男人的嗓音再次清淡响起。
“但你得先老实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偷溜进将军府。”
那一丝笑意瞬间僵在了嘴边。
锦虞心里咯噔了下,涉世浅薄,还当自己伪装得极好,竟不想,这就被他看出来了?
原就是打算坦白,叫人送自己回宫去的。
但意外遇见了眼前那人,锦虞突然就不高兴直接走了。
想着,他倘若知晓了她的身份,定然不会让她久呆在这儿。
飞快思忖之后,锦虞没有否认。
只含糊了两声:“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随即又拽住了他的袖袍,撒娇似的扯了扯。
“哥哥,你先带我去换身衣裳吧,都淋湿了,黏在身上好不舒服。”
池衍因她的反应微微一愣。
私自闯进他府里,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要求他,到底是从哪儿出来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娇主。
且这小姑娘拉着他,似乎根本不知避讳。
若不是这双杏眸太过澄澈干净,虽娇,却是一丝媚意都无。
否则,他定会以为她是故意来勾他的。
毕竟想方设法往他府上送女人讨好的不在少数。
他也见惯了主动投怀送抱和裸衣献媚的把戏。
在此之前,他从不留情面。
但眼下这姑娘眨着清透的美目,恍惚勾人而不自知,竟是让他犹豫了。
清俊的眉宇间掠过些许无奈,“别扯了,我是男人。”
锦虞怔了怔,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一点点松开了指尖。
她背后的雨瀑淅沥不休。
鹅卵碎石路积了滩水,膝面浸在里边。
连串的水珠打在青伞上,啪嗒啪嗒在两人之间响着。
终究是动了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