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趴在田坎上,呜呜地哭,显然也将唐丽人和周春妮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周春妮并没有发现小妮的踪影,只是赌气将卷着钞纸的手绢往唐丽人手里塞,“婶,这些你拿给小妮吧!这些是我所有的钱……全都给她!”
唐丽人退后一步,避开了,“这事儿我可不干。你自个儿找到小妮,和她说清楚。她愿意收这钱的,她就自己收好;她要不愿意收你这钱的……我就更不能当这个坏人了,对吧?”
周春妮,“她怎么可能不要钱呢?”
小妮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要你的钱!你要走你就走!何必说一套、做一套的?”
周春妮转头,看向了小妮。
小妮气呼呼的,她双目红肿,头发乱七八糟,脸蛋上也尽是污垢,活像个小乞丐!
一时间,周春妮有些不敢面对妹妹,就低了头,将包着钱的帕子递过去,“小妮,别闹……这些钱你留着……”
小妮吸了吸鼻子,大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要你的钱!周春妮!你给我听好了!我也和你打一个赌!十年!十年以后……”
小妮呜呜地哭了一会儿,“十年以后,我会过得很好!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哥哥也会过得很好!周春妮!你一定会后悔离开我们的!”
周春妮也怒了,“你胡说!我才不会后悔!我永远也不会后悔离开这里!”
说着,周春妮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又转头看向周小妮,将紧攥在手里的手绢,往周小妮的方向一扔,大声说道:“这些钱,你不要就扔了!”
周春妮哭着跑了。
小妮哭着捡起手绢,踉踉跄跄地去追周春妮。
她想把钱还给周春妮!
她不要她的钱!!!
然而小妮却看到,周春妮每看见一位村民,就停下来,朝人家鞠躬,“叔,我走了以后,求您多关照我家小妮啊!我给您跪下磕个头!”
说着,她也不管人家愿意还是不愿意,跪下来磕了个头,就站起身哭着跑了。
一路回到村委,周春妮至少遇上了二三十个村民,她给每一个人都磕了头……最后又去了白正乾家,她没脸进屋,就跪在白家的院子外头大声向白正乾喊话,又朝着白家的正屋磕了三个响头……
小妮尾随在她身后,哭得死去活来。
最终,周春妮回到家,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洗了把脸,背着简单的小包袱,急急忙忙去了知青站。
贾小红告诉周春妮,蒋宏志已经去村口了。
周春妮又慌慌张张地追——
蒋宏志为了等她,已经错过了两趟班车,早已不耐烦了。这会儿见了她,他也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嫌恶地退后两步,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周春妮抱着小包袱,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村子。
她恨了十九年的小山村座落在群山之中,安静寂寞,与世隔绝。
然而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往日的那些极致的恨,好像变成了浓浓的牵挂。
让她回想起来的,是初春季节绽满了后山的绚烂红杜鹃;是盛夏时分挂在枝头硕果累累的紫色野葡萄;是秋天丰收后生产队里分发下来的圆滚滚的鸭蛋;是隆冬腊月里被雪冻过的清甜大白菜……
还有哥哥瘦弱但可靠的肩膀,以及妹妹天真又不谙世事的笑声。
周春妮的眼泪滚滚而下。
这时,班车缓缓抵达——
蒋宏志上了车,又回头看了周春妮一眼。
周春妮也畏畏缩缩地抱着小包袱,跟着他上了车。
班车缓缓启动。
周春妮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所有的人都劝她不要离开,可是不离开,又怎么改变未来?去到了一个新地方,她的未来又会怎么样?对了,正乾婶子是好人,她曾经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学习文化知识。看来,是该学习认字了。要不然连公路上的路牌也不认识,一出门就害怕……
突然间,周春妮侧过头看向车窗外——
只见蓬头垢面的小妮正哭着拼命地追了来,她在拼命挥手、拼命呐喊?
周春妮一惊,将脸贴在玻璃窗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妮追着班车跑了许久,鞋子被踢飞了,但小妮不在乎,迅速爬起身、光着脚丫子继续追……
班车越开越快。
最终,小妮没了力气,再也追不上了,便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那小小的、孤寂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最终消失不见。
周春妮僵直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包袱,眼泪顺着面庞哗哗地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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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在即。
稻田里的谷子变得金灿灿的,每一支谷穗绽着饱满的穗粒,垂下了沉甸甸的头颅,风一吹拂就哗啦啦地响,还变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桃桃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
老把式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都在说,今年是个丰收年,想必完成了缴粮任务以后,自家也能堆个谷满仓!
桃桃也高兴坏了。
她头一回感受如此浓郁的丰收喜悦,并且认为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