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温书此人一向如此。
他每一句话都是字斟句酌,里面蕴含着很多层意思。看似温柔和善外表之下,常常能勾动冲突、引发矛盾,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江远寒这么多年来被各大门派追杀,背后从没少过他推波助澜。这是江远寒想要手刃之人其中之一,是一只披着羊皮狡猾野兽。
青衣修士点到为止,不再管其他人怎么想。但江远寒却明白,在座大部分人,心里都不会转着什么很好念头。可恨他深陷泥潭,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一定要把这群畜生皮都给扒下来一层。
江远寒觉得自己无能,没法保护对方,有点生闷气。
很快,被靳温书启发人群中,一道阴阳怪气声音响起:“玉霄神这样庇护自己同性伴侣,怪不得这么多年对女修们总是淡淡。……只是这孩子如此冲动,想必李道友受苦不少吧?”
这话李承霜还没回答,他怀里江远寒就已经先想得跑偏了。
受苦,受什么苦?谁能舍得让小师叔受苦?真到了床榻温存之时,一定好好地哄他疼他,让他离不开我。
江远寒想得耳根发红,完全没发现是自己总是被哄着,总是撒娇。他自以为1,按着蠢蠢欲动心,窝在对方怀里,亲了亲小师叔下巴,小声道:“我肯定不让你辛苦。”
然而那修士也本没有这个意思,李承霜就更没听懂他话,顺了顺小狐狸头发,对刚才出言人淡淡道:“这就不劳道友操心了。”
“伴侣之间好处,我等如何知道。”靳温书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圆场,转而道,“灵鹿道人实力莫测,在座皆是后辈,对他动手,也不必非要一对一地公平决胜。”
他说得理所当然,江远寒却不由自主地想到玄武真君陨落时场面——他被圈在蓬莱塔里,浑身被凿进三十多根镇魔钉,动弹不得。而就是在那个风雨交加夜晚,玄武真君被十大正道修真门派联合围剿,鲜血从万灵宫一直流到冥河之中。
等他挣脱蓬莱塔桎梏之时,已经晚了。玄武陨落光芒通天彻地,大雨滂沱,血气犹然冲霄。
玄武真君死后,也就彻底无人明白青霖姑母究竟在想些什么了。四象丹炉被她收入身体里,玄武真君无法化成珠子进入丹炉轮回,江远寒也以为玄武真君什么都没有留下……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他还留下了一颗蛋。
不知道这是不是死而复生契机。
在众人附和之下,靳温书继续道:“等到我将详细消息探查清楚,就以通讯令牌告知诸位,正道弟子们尽可前来助阵。”
他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李承霜一会儿,随后视线下移,目光停顿在江远寒身上,忽然道:“李道友,你这个道侣,倒是很缠人。”
“还是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很好。”靳温书笑道,“玉霄神活得太淡,太圣人了。有这样一个孩子在,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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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温书邀请李承霜留在忘尘阁一阵子,要跟他手谈。
他们两人其实没见过几面。但彼此之名却已经相闻很久。无论是一直被称为“圣人之心”、修太上大道李承霜,还是“明心圣卜”、修天衍大道靳温书,都是修真界百强之一,年轻、天赋卓绝、充满了竞争力。
而且靳温书背景似乎很神秘——对于其他人来说而已。江远寒早就知道他是那个老变态走狗,只不过靳温书是走狗之中稍微有那么点良心一个,所以江远寒才压得住火。
他挨着小师叔坐,看不太懂棋盘。江远寒跟他那个魔尊父亲一样,对下棋这种事一窍不通,由于吃了没文化亏,也就看不出他俩谁下得更好些。
但他坚信小师叔什么都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李道友跟这位小友,关系真很亲密。”靳温书感叹道,“从前从未听闻你有这样一位伴侣。”
李承霜眉目不变,平静落子:“现在你听闻了。”
靳温书笑了两声,打趣道:“怎么就让玉霄神动心了呢?难道纯澈质朴之心,这么容易打动人吗?”
你一个黑心莲花当然不懂什么叫纯澈质朴之心。江远寒瞥了他一眼。
他完全把“动心”这两个字更深刻含义忽略掉了,没有想得更透彻。在他眼里,小师叔对他喜欢,还只是因为对方性格好、修太上之道,对谁都有情缘故。江远寒还太没有经验,他不懂什么叫“一生”。
李承霜落子手停顿了一下,道:“谁都会被打动。”
“说得天上有地上无。”靳温书道,“我这里有一些助人修行丹药,就赠给小友吧。”
他拿出两瓶丹药,放在了棋盘一侧,又温声询问道:“只是,李道友道心……对情爱之事,恐怕有所阻碍?”
江远寒听得浑身刺都立起来了,盯着他开口道:“人生而有情,修道修心,免不了要克服。克服即是迎难而上,而不是退缩逃避。阁主想得太浅陋了。”
靳温书似乎被这个年轻人插话吓了一跳,他神情有一瞬间凝滞,随后又换上好说话斯文微笑:“你说得对。”
江远寒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转过头时,发觉小师叔也在看自己,用一种默然、冷静,又难以形容目光。
他眼眸常常淡无波纹,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