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太意味深重了。
江远寒根本就没信,血色短刃在他手心里盘转了几下,冰冷的背侧被指腹抵着,缓慢地摩挲微动。
“我正想找你,你倒把自己送到了我面前。”他?道,“真的不怕死吗?”
黑雾缭绕一周,靳温书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不怕,我这次来,就是不想死。”
江远寒周围魔气一盛,将黑雾震开丈许。
靳温书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笑,温声道:“我情知你一定会?找我了结恩怨,既然如此,不如我先来找你。”
江远寒擦了擦刀刃,道:“找我献上头颅?”
“非也。”对方还是没有生气,“我与林暮舟虽有师徒之名,但他?死在你手里,已是最好最完满的归宿。这个人只有经年修行的道行,却没有了悟布局的能力……如若不是我为他织补神魂,他?连跟你拼死一斗的勇气和借口都没有。”
“怎么,原来你是来邀功的。”
“邀功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蓬莱上院都是一群不冷静的凡夫俗子……我与他们并不同,其他人永远不会?回头和解,但我此行而来,就是为了跟你和解。”
这简直是普天之下第一等?荒唐事。
一个曾经助纣为虐、且当前连生死都掌握在江远寒手里的人,竟然还有如此的自信向他?讲述道理,申辩立场,以求和解。
江远寒几乎被逗笑,他?勾唇道:“好啊,你说说。”
“人人都道修士此心不改,一条路走到黑。其实这很?愚钝。”他?道,“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之间也没有多大的冤仇,我本身就不善战斗,自然跟你没有什么恩怨,最多不过是立场上的冲突。可到如今,蓬莱上院都已经群龙无?首,宛若失去母兽的幼崽,只不过等?着你持刀而来,他?们便引颈就戮罢了。
“其实你能够这么顺利地杀尽这些蓬莱仙君之流,背后难道就没有我的协助么?江魔君,你仔细想想,蓬莱塔一战,伊梦愁往还镜城,酆都一战,哪一点我不是在帮你呢?就连当初冲夷仙君被围剿,在得知他与你有关之后,我也是放了水的,只不过他?最后
死在林暮舟手中,实?在并非我意。”
“那你真是煞费苦心。”江远寒面无表情,“能把为虎作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靳温书微笑以对:“正因为我一直私下里待你不同,才顺水推舟罢了,只不过蓬莱上院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利用了价值,而我又不想江魔君误会我,才亲自赶来和解。”
说信肯定是不信的,但江远寒确实一直以来也意识到此人跟林暮舟、乃至跟其他蓬莱仙君都不太相同——他?有更深层次的想法,也可以说是更深层次的**。
当刽子手的快乐,可没有当背后推波助澜的棋手的快乐更强烈。
“虽然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江远寒道,“但你还真是无耻得令我震惊。”
“利用之说,总好过林暮舟的肆意杀戮,他?看不起修为低微的人,却不知道内心意志的弱小,才是真正的贱如蝼蚁。”对方语气不变,“何况就算是无耻,对于你来说,也是有效有利的,不是么?”
这一点倒是真的。
靳温书这个人只为追求自己的快乐而生,他?喜欢将所有人导入他设计的命运,并且用自己在其中发?挥的至关重要的作用获取满足,这种愉悦犯罪其实是最难限制的。
黑雾缓缓地绕动。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以及懊悔自己此前放纵奸恶犯下的错误……”他?仍旧冠冕堂皇,“我愿意两百年之内隐居于山林,不过问世事,让蓬莱上院彻底没落下去,或是江魔君心中不愉,我也可协助你摧毁这个欺世盗名的修仙之地,并且,我还会?将这个送给你。”
随着他?话语落下,黑雾终于停止转动,雾色中间,青衣道修依旧温文尔雅、柔和淡然,随手一翻,棋盘星芒勾画组成,而星芒勾画之间,一道完整的神魂从中升起。
江远寒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刚刚随意地看了一眼,目光顿时从中凝住了。
这道神魂气息其实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但江远寒就觉得他?曾经见过,不仅见过其本人的躯壳,应当也见过对方的魂灵之体,否则怎么会?如此地……感到微妙。
神魂彻底展开,明明是幽幽一道光华,没有勾勒出任何人形,但确实
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江远寒凝神注视了片刻,脑海中忽地一动,升起一个荒谬却又诡异合理的念头,他?微一时怔住:“……苏……”
“对。”青衣道修接过话,“你还认得出,这确实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待遇了。”
苏见微。
当年江远寒年少历练时的同修,也是死在林暮舟手中的那个女修……即便最后反目成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他?们三人也确实有一段知心相交的岁月,老变态掩藏得太好,把两人都骗过了。
这段岁月太过久远,纠缠至今,江远寒已经很?少在午夜梦回之中想起自己最初一意执着的理由了,也许最开始只是为了“意气难平”和“复仇”,但事件堆叠、时光推移,到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