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这件事,沈徽明特意问了一下索炀的意见,他担心对方会觉得住在这里不自在。
但索炀还是答应了,虽然确实会有点儿别扭,可是他能理解沈徽明的爸妈是好意,而且外面下着大雪,他们深夜回去也的确太折腾。
沈徽明捏了捏索炀的腿,轻声跟他说:“谢谢。”
索炀笑了:“谢我什么呢?”
沈徽明笑着摇摇头,放下水杯带着人进卧室去换衣服。
这间卧室是沈徽明搬出去一个人住之前的那个房间,他高三那会儿搬来的,到现在也住了有十多年了。可以说,沈徽明的青春记忆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两套深蓝色条纹睡衣板板整整地放在床上,他们一进去就看见了。
俩人在卧室换衣服,换好之后索炀看着墙上贴着的奖状笑了。
“都褪色了。”沈徽明坐在他旁边,“有年头了。”
半面墙的奖状,都是沈徽明上学那会儿得的,书架上有一片小区域齐刷刷摆着红色的获奖证书,索炀甚至能想象出当年的沈徽明在学校多受宠。
长得帅,学习又好,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索炀说:“阿姨肯定很为你骄傲。”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证书和奖状依旧被保存得很好,连书架的角落都没有一丁点儿灰尘。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房间,他老家旧房子那个小卧室,不知道他走之后,还有没有人再进去过。
“怎么说呢……”沈徽明跟索炀一起坐在床边,仰头看着墙上贴着的奖状,“那时候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懂,想不了那么多,只是觉得爸妈喜欢,他们看见我拿奖回来就开心,我又希望他们开心,所以就努力做得更好拿更多的奖,我以为这是他们想要的,那种关乎一个家庭的自信感,我有义务去扛起来。”
索炀转过来看他。
“但是后来长大了才明白,他们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一张张奖状一本本证书,‘家庭自信感’也不需要我用这种方式来维护,”沈徽明说,“身为父母,他们最想看到的是孩子过得好,这种好不是赚多少钱有多少产业收获了多少名利,而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跟自己真正爱着的人在一
起。”
索炀听着沈徽明的话,低头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
沈徽明伸手过去,将自己温热的掌心覆在索炀微凉的手背上。
“所有的父母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有一些,他们需要时间来让自己承认这件事。”沈徽明说,“吃饭去吧,我爸等着跟咱们俩喝酒呢。”
索炀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反手跟他握住,笑着站了起来。
“走吧,别让叔叔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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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沈徽明的家人吃饭,这件事本身会让索炀很紧张,可是,一旦融入到这个情景之中,又好像所有的压力都随着火锅的热气蒸腾掉了。
四个人在暖烘烘的家里围坐在餐桌边吃火锅,都穿着睡衣,都放松着神经。
第二次见面了,聊天的时候也没有上次那样谨慎小心,多吃肉,吃点菜,再来一杯酒。
索炀的脸很快就变红了,说不清楚是因为太热还是因为喝了酒,也或者,是因为沈徽明爸妈人太随和让他有些害羞。
越是跟沈徽明的家人相处,索炀就越是爱沈徽明。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男人,他心底最深处永远都是善良温柔的。
酒喝至半,话题又转到了索炀父母那里。
这一次,索炀没有闪躲,抢在沈徽明转移话题之前回答了沈徽明妈妈的问话。
“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跟徽明在一起了。”索炀握着筷子的手稍稍用力,尽可能让自己用轻松一些的语气来说这件事,“前几年跟家里出柜了,不过比较失败,没把这件事处理好,所以,我们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他的话让大家都安静了几秒钟,还是沈徽明的爸爸先打破了这沉默。
他说:“突然跟父母说这个,是不太好接受的,我跟你阿姨也用了挺长时间来消化。”
说起这些,沈徽明其实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当初他爸妈因为这个事儿做出的那些努力,可比他辛苦多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运气好,遇见了这样的父母,在发生一件事的时候,他们从来不会先从孩子身上找原因,都是第一时间来反思自己。
到现在沈徽明都记得,他出柜那天,他妈沉默了很久,之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啊,这么长时间了,妈妈竟然
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那时候他妈问他这么多年自己藏着秘密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很矛盾,很少会哭的沈徽明那天抱着他妈嚎啕大哭。
那之后,他是得到了解放,可是他爸妈陷入了辛苦、难过和矛盾中,为了不给儿子增加负担,甚至去做心理咨询。
这样的父母真的是求都求不来的。
“你们都不容易,但是父母也不容易。”沈徽明的爸爸说,“给彼此一些时间去冷静一下也挺好的,不过,心结迟早都还是要解开,最重要的是,别给自己留遗憾。”
索炀明白他的意思,强忍着眼泪,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