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们没有看于家的热闹,而是主动帮他们和男方那边交涉,嫁妆聘礼一样样清点完毕,很平静、很体面地解决了这件事。
临走前,那个年轻的汉子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于大娘。这样的场合,他本不该来的,是他执意要来,想再看看她。
于大娘垂着头,施了一礼。
十余年的情谊,便在此刻了结了。
外面的动静,司家小院都能听见。
司南没出去,孩子们也没出去。
只有槐树和冬枣两个大些的帮着搬了搬嫁妆,全程没跟于家人交流。
于家姐弟并不怪他们,他们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家的错,就是有种不知道是不是要解释、不知道是不是要安慰、明明很坦荡觉得你应该不至于怪我但是又不敢肯定的感觉。
就……很尴尬。
一直到了饭点,司南不声不响地多做了一些,二郎不声不响地端着,送去于家。
是于七宝开的门。
这个前天还打着滚要吃胡饼的小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扛起了整个家。
彼此对视一眼,于七宝很快低下头,耷拉着小脑袋往回走,门却没关。
二郎提着食盒进去,一样样摆在石桌上。
说起来,于家这个院子还是当初从司家手里买的,要价极低,几乎是半卖半送,为了感谢于三儿的救命之恩。
胡氏嫁过来后,在院子里种上树,挖了井,摆上石桌,布置得和司家一模一样。
二郎摆饭的时候,七宝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半晌,才用很小的声音说:“以后,我还能去你家吃饭吗?”
二郎没有刻意对他态度很好,而是像往常那样拽拽地说:“想去就去。”
七宝小心翼翼,“大郎哥还想看到我吗?”
二郎手上一顿,拿眼瞅着他,“你怪我哥吗?”
七宝连连摇头,“三姐姐说了,大郎哥是苦主,他不怪我家就是好的!”
“你娘秋后就要问斩,因为我哥告她偷钱。”二郎狠了狠心,把最血淋淋的事实揭开。
七宝红了眼圈,哽咽道:“我不懂……我就听三姐姐的话,三姐姐说,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大郎哥的错,不让我们做坏人……”
二郎悄悄地松了口气,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七宝重重点头,吸了吸小鼻涕,又是那个依赖二郎的于七宝了。
于家三姐妹在屋里,默默流泪。
如果不是她们亲自作证,或者胡氏没那么坏,她们也许会把胡氏的死归结到司南身上。然而,此时此刻,她们更多的是自责。
公堂上的情形姐妹三人亲眼看着,如果不是司南冒着得罪欧阳大人的风险一力担保,他们姐弟,包括关在沧州牢城营的爹爹,都会获罪。
她们不仅不会恨司南,还很感激他。反倒担心司南迁怒于家,不愿再跟他们来往。
二郎把饭摆好就回去了。
七宝把姐姐们一个个拉出去,帮她们盛好粥。在此之前,都是姐姐们给他盛,碰上他闹脾气的时候,还得哄着他吃,于七宝从来没碰过碗。
于大娘和于二娘没有心思吃,只干巴巴地坐着。
于三娘起初也怔怔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扒起了面前的饭碗。
“吃,都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爹还在沧州,过两年就能回来,咱们把日子过好了,别让他担心。”
其余三人这才含着泪,默默地扒饭。
是很贵的白米饭,从前胡氏从来不舍得让他们吃,只会留给于七宝,还有她自己。
大娘、二娘吃得很慢,每一粒都要咀嚼好久。
嚼着嚼着,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于三娘塞完一碗饭,起身去了司家。
司家也在吃饭,不像从前那般热闹,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于三娘开门见山:“大郎哥,我还能去火锅店做工吗?”
司南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而且是这么快就来问。他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能想到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吗?”
于三娘说:“无论怎样,我都不怕。”
只要司南还肯雇她。
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她还要活着,还要养家。火锅店是她唯一的希望,除了司南,没人愿意雇用罪犯的女儿。
七宝还要读书,大姐、二姐还要嫁人,她只有拼命工作,多多赚钱,才不会让整个家垮掉。所以,就算明明心里愧疚,还是自私地过来问了。
于三娘很紧张,司南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对她命运的宣判。
司南没有再问,从她坚定的眼神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笑了笑,缓缓道:“员工守则第三条,还会背吗?”
于三娘条件反射道:“凡是嫖.妓、赌博、家暴、侮辱妇女者,立即开除,永不复用。”
“你犯了哪一条?”
于三娘一怔,“没……”
“那你为什么觉得,不能再回火锅店?”
于三娘鼻子一酸,深施一礼,“多谢大郎哥。”
司南道:“中秋宴上你那么争气,给咱们长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