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款走了过来。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残酷地留下多少痕迹,一张脸保养得宜,如剥了壳的新荔,眼神清澈明亮,身段适中,尤其令人羡慕的是那一双柔荑,雪白娇嫩得如十根水葱,皓腕处戴着玉镯,与当年在金陵出嫁前不差分毫。
这一样样无不向她昭示着一个事实:就是史氏嫁人后,日子过得极其滋润,什么磋磨都没受过。尤其是眼神,眼睛里的纯净有神、保留的天真,是伪装不出来的。钱氏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上天真是太不公平!
和她一比,自己也不过差不多的岁数,却身子在生完儿子后就走了样。丈夫左一个小妾、又一房姨娘的,每天光是应对这些狐狸精,就让她精疲力尽。光是这些还不够,还要应对俞老太太那个老妖婆!东平伯府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一大家子人都要靠贴她的嫁妆过活。还偏偏端的一副架子,跟自己儿子找了她做媳妇亏了似的。短短几年的功夫,她的眼角便有了淡淡的细纹,脸色也黄多了,就是涂再多的铅粉也遮盖不住。
“阿斓,你可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半天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两个女人出奇的和气,面对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内里的心思,像贾代善那样的大男人自然不晓得,还觉得多年友人重逢,好一桩美事呢!
待将俞夫人送走,史氏才开始在自己的房中重重地拍了桌子,“岂有此理!竟然特意突然登门,她这就是料定了先递帖子我不接,存心来堵我!这么多年了,钱桂芬真是一点都没变!你看看她那个小崽子,跟她一个样!相由心生!”
赖平家的忙让琉璃端来一杯茶,在一旁劝道:“太太消消气,如今老爷同意了,您也不好跟老爷再说反对的话不是?索性也就是多个念书的,无什么大碍。”
“我……我怕那小子心术不正,拐坏了我们赦儿、政儿。”
“这政哥儿平日里最正派,谦谦君子的,念书念得好又孝顺,万万不会被拐坏喽。您忧心什么?”
“那赦哥儿多单纯哪!平日里瞧着心眼就不多,最是他这种人会被人使绊子。我能不忧心么!”
赖平家的半打趣道:“呦,平日里可没见您这么夸过大爷。”
史氏晓得自己平时偏心,也不好意思反驳,只擦了擦眼角,流露出一丝心酸,“你说我这辛苦持家的,为的谁?还不是为的他们贾家后代,他倒好,尽给我添乱了。”
“老爷不错啦,您没看今儿来的那位俞夫人,跟您一比,不用问都知道谁过的日子好,谁的日子不好。您看看您的这双手,您这脸色;再看看俞夫人的。当年在金陵,那钱家姑娘也是娇滴滴的一朵花。”
听到这个,史氏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可一想到孟姨娘,她的心里又不平衡了,“那我这家中不也还是有个狐狸精晃着。”
赖平家的劝道:“当年您和老爷也是神仙眷侣,谁人不羡慕?那孟氏是插脚不进来的,说白了也就是个上峰送的玩物。可您呢,这两年与老爷逐渐离心了,才让那贱人愈发钻了空子。连带着娴姐儿也越来越得老爷的心疼,您又是何苦呢?”
提到贾娴,史氏又冷冷一笑,“不说我都忘了,那丫头今日还想做要来着吧?”
“可不是么,得亏咱们姑娘聪明。”
史氏微微惊诧,“怎么?里头还有敏儿什么事儿?”
赖平家的便把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史氏说了。
“我敏敏儿就是聪慧。”史氏言语间不乏骄傲,却也对贾敏有些刮目相看,不由叹道:“唉,先前敏敏儿心思至纯,我还有些忧心她不懂这些内宅里的道道,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将来嫁人了谁晓得会是个什么光景?我是想教,又不想教,总不忍心破了她这种天真的心思。没想到她竟无师自通了。”
赖平家的也叹道:“在这宅门里,见多了,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要我说呀,咱们府还算好的,毕竟就老爷一个房头,没有其他妯娌小姑子什么的。也不过就是小姐妹间的打打闹闹,不成什么气候。”
史氏微微颔首,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