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锦心与贺时年成婚的第一个年节尚未来到,谢翼与文从翰便急匆匆要赶回京了,他们是功成回京去的,锦心算着这一遭后,云幼卿的诰命约莫又要长上一级了。
她与安姐儿、澈哥儿尚未离去,文夫人百般款留,还是留他们在家中住到天气和暖时候,然后走水路慢慢北上,为了孩子们的身体,这是明智之选,只是小夫妻别离难免依依不舍,锦心与贺时年并肩站在城外看着文从翰与云幼卿依依惜别,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感慨。
谢翼已经与贺时年道过别,说了许多话,许诺日后有机会定然会再次南下,也要求他们要时常上京去看望他。
贺时年一概浅笑应下,锦心瞧着他在谢翼面前分明才是亦兄亦父的模样。
可惜谢翼满口弟弟弟妹,俨然以兄长自居。
“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不必急在一时,比起聪明伶俐,品性更为紧要……”谢翼絮絮叨叨地叮嘱着,锦心道:“一二年内尚还不急,叫兄长为我们操心了。”
不就是认个哥吗?能让我们把平静日子过下去,我……倒是也不能再认个爹。
谢翼听着她一口一个兄长,心里舒坦不少,瞥了贺时年一眼,心道定然是阿旭私下里熏陶得好,才叫弟妹也知道我们兄弟情深。
他于是咳了两声,板着脸颇为威严地正要训两句话,贺时年便先出声道:“大哥好似与嫂子别完了……兄长一路保重,到京中记得送信来,去岁闻得嫂子有孕,也不知是侄儿还是侄女,届时一定来信,好叫我送一份礼物。”
提到应该已经出世了的孩子,谢翼满脸严肃也挂不住了,太子妃是当朝太傅的孙女,与他自幼相识,称不上青梅竹马也比旁人更有几分情分,嫁入东宫之后与他琴瑟和谐,二人感情甚佳。
去岁南巡,太子妃因要照顾病重的太傅并非随行,圣驾刚到金陵一个月后便收到京中急信太子妃有孕,月份极浅,算来是太子离京之前有的。
当时贺时年与锦心正在议亲,对那对天家夫妇而言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如今算着月份太子妃也应生产了,送走了谢翼与文从翰,回家的路上说起此事,贺时年笑道:“太子妃初八日产下一女,皇上为她拟乳名昭安。”
“昭安?朝安的朝?”锦心侧头看他,贺时年笑着摇了摇头,“‘烂昭昭兮未央’的昭。”
“那也足够好了。”锦心眉目微淡,并未多言。
当今天子对东宫长女的看重无非因为爱屋及乌,她不愿多言,只是握紧了贺时年的手,慢吞吞道:“谢翼已有了子嗣了,我忽然想起了晗儿,那小子如今还未出人世呢吧?”
贺时年点了点头,“如今江南官场已经先被清洗一番,任上的官员也算尽职尽责,想来他们一家此生不会再入前尘之境地,晗儿……也会平安长大的。晗儿的故籍就在金陵,有缘总会碰到的。”
想到前世养大的那小子,锦心轻轻笑了笑,二人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宅子里的下人不多,锦心带来数个陪嫁,婄云自然在其中,小安与麦芽近几年为她看重,也颇受锦心倚重,一同跟了来。
然后便是骆嬷嬷与卢妈妈了,骆嬷嬷说要跟着锦心,其实每日也不过与卢妈妈作伴说说话,如今这宅里的厨子都是早就按照锦心的口味□□好的,钱嬷嬷握着锦心给的银子与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回家养老去了,估计这辈子也不想再做人家的“教引嬷嬷”了。
文老爷把卢家一家人给了锦心做陪嫁,本来还打算多安排两房人家,不过锦心拒绝了。
人多事也多,人心纷杂,她已经不想再分出心神去管那些事,左右嫁妆中的产业已经有合适的人打理,她再要那么多的人有什么用?养着给自己添麻烦吗?
文老爷将给锦心准备了许多年的田产铺面塞进了锦心的嫁妆中,那是哪怕锦心不事生产、不动嫁妆中的银钱也足够养她一辈子的产业,他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心腹去打理,锦心只需要按年收着银钱、偶尔查查账簿就足够了。
他为锦心做了他作为一个父亲认为自己应该做到的所有。
人群熙攘的街上,锦心忽然扭头向文府的方向,贺时年牵着她的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软声道:“今年咱们回你家里过年,好不好?”
锦心知道自己点了点头,低声说好。
二,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是有缘分在的,锦心也是后来才发觉原来贺时年随手一指点出的医馆隔壁的面馆竟然是贺晗的父母开的,当然他此生并不叫贺晗,隔壁那位姓何的老板拎了一挂腊肉来请贺时年为他的儿子取名,她与贺时年凝视那小娃娃熟悉的眉眼半晌,贺时年与何老板说了一个“晗”字。
于是前世的大宁开国第二任皇帝今生还叫那个名,待继承产业为金陵城内小面馆一座,老板一手抻面的手艺金陵一绝,锦心吃完在他家买的不知第多少碗面,与贺时年嘟囔道:“阿晗那小子怎么半点没遗传到他爹的手艺,从前光厨房就炸了不知多少座。”
贺时年沉吟半晌,默默道:“可能因为前世他在襁褓中就被你带在身边。”
锦心眯眼看他,贺时年梗着脖子坚决不能容许这口大锅落在自己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