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玉印。
我忙上前看。
这玉玺,我从前陪公子进宫的时候见过两次,模样和色泽都记得些许。再看那篆刻,只见那些细小的磨损痕迹,也与先前我和公子伪造诏书时所做的一模一样。
“你不信,便让桓都督和沈太傅过来,他们一看便知。”皇帝道。
我知道自己大约被戏耍了,瞥了瞥他:“先前陛下说藏了起来,莫非就藏在身边?”
“正是。”
“藏在了何处?”我问。心想,我明明记得那时自己曾以服侍更衣为由,亲自搜过了他们母子的身上和所有随身物什,连他们乘坐过的马车和船上有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皇帝道:“你可记得惠风那时也在船上?”
“惠风?”我愣了愣。
“朕说这物什是沈太傅的,教惠风放到了沈太傅的舱房中。”皇帝道。
我:“……”
我明白过来。就在那之后,我就跟着公子下了船,就算沈冲发现,我们也不会知道。至于沈冲,他那样一个大忠臣,自然不会将传国玉玺据为己有,皇帝藏到他的舱房里,可谓万无一失。
我到底是小看了这皇帝,自诩有瞒天过海的本事,不想老水手翻了船,竟被这十几岁人诓了一回。
不久,楼船回到扬州。
城中的守军早已得令,清空了渡口,迎接皇帝御驾。
而我,则换上了一艘商船。这船看上去颇是坚固,一看便知能走海路。虞衍就等候在船下,见公子和我过来,上前见礼。
“桓都督,夫人。”他说,“此船乃去年新造,走了一年海路,甚为可靠。船上的舟师舵者都去过辽东,熟悉海路。夫人乘此船,十日可到燕国,在燕国上岸,去往上谷郡乃最是便捷。”
我颔首。心想,□□在上谷郡的居庸城,在燕国上岸之后,还须换上车马走几日才可到达。若秦王真的得了病,这些日子也足够夺了他的命,成不成,终要看他造化。
公子道:“多谢虞公子。”
我看着他:“如今扬州之事已毕,虞公子有何打算。”
虞衍道:“在下今日亦离开扬州,回海盐去。家父病危,不可拖延,其余之事亦须得着手处置。”
我知道他说得其余之事指的是什么,颔首。
先前在海盐之时,我和公子设想与虞氏联手,扩张盐场,以海盐的盐利养凉州兵马。如今虽形势大变,公子决定留在扬州,但他要招兵买马也仍需要钱粮,盐场之事仍要做下去。
我不让公子跟我去辽东,也是此意。要动海盐的盐务,少不得要与郡府乃至扬州州府打交道,柏隆不过是个县长,非公子来应对不可。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走到船舱里的时候,我向公子问道,“你是凉州都督,不便留在扬州,要筹措钱粮招兵买马,总须有名头。”
公子道:“明日,圣上就会下旨,令杨歆任凉州都督,我改任侍中,留在扬州。”
我了然。
杨歆留守凉州,由他任凉州都督,正是合适。而侍中乃朝中重臣,坐镇皇帝身边,可与沈冲一道掌控扬州全局。
“秦王呢?”我沉吟片刻,道,“圣上昭告天下平乱讨逆,也须得给秦王名头。”
“秦王为大司马大将军。”公子道。
我讶然:“这般大方?”
“自当大方。”公子看着我,意味深长,“若他不曾死,他手中不但有辽东,还有你。”
我不由地讪讪而笑,不由地将他抱住。
“你答应过我的事,一个字也不可忘。”他的手抚在我的发间。
我在他怀里点头:“嗯。”说罢,我抬起头,不满道,“你怎这般千叮万嘱,不信我么?”
我以为他会从前那样孩童脾气地给我一个白眼,说我就是不可信。
但他没有。
他看着我,少顷,唇角弯了弯,似苦笑又似认真。
“不过怕你忘了,记住便是。”他轻声道,说罢,低头在我唇上吻了吻。
“都督,这些箱笼……”程亮抱着一只箱子,才进门,突然顿住。
“就放在此处。”公子道,神色如常,“舟师那边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程亮满面通红地放下箱子,有些结巴,“他……他方才说马上便可开船。”
公子颔首。
程亮逃也般走了出去。
“出去吧。”公子对我道,说罢,拉着我的手走出了船舱。
他又在船上查看了一遍,与舟师等众人交谈了一番。
我听到他问起这船能抵御多大的风浪,万一有意外,可有补救之法之类的事,不禁哂了哂。
“这是海船,虞公子也说甚为可靠,你担心什么?”我说。
公子却认真道:“海上不比江河,郭氏兄弟那般好手尚且须谨慎,你此番远行,更该小心。”
舟师笑道:“都督所言极是。不过都督放心好了,这般时节无强风大浪,我等不走远海,且船上还有司南,即便遇到不顺之事,也必可无患。”
公子听得这话,微微颔首:“如此,有劳诸位。”
又商谈一番之后,公子看向我,似深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