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像方才与姑母那样再同他抱头痛哭一回吧?
好在也并不是天涯相隔,虽往后相见的机会定不比从前,但总归还是能见着的。既他说了过几日会去找她,那就到时再说吧。
哎,此时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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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五年三月十九,徐静书首次当值,正式履行“御史台都察院殿前纠察御史”的职责。
今日是四位资深殿前纠察御史与徐静书等五名新进御史一道,见有资深的前辈同僚提点,五位才上任的新官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负责内城防务的皇城司卫戍验过令牌与身份后,便放行让他们随内城引路侍前往勤政殿。
这还是徐静书生平头回进内城。不过天光太暗,加之心中多少有些紧张,她对内城各处尊贵华美的细节倒是没留心几分,反正僵手僵脚跟着大家走就对了。
寅时近尾,她与八名同僚一道在勤政殿外站定。
此时勤政殿外除侍者与内城护卫外,就只他们九人到了。四围清寂,只能听到早起鸟儿啾鸣剥啄。
上朝官员们最早也得正卯时才到,殿前纠察御史须得比他们到得早,方便提前做些安排。
“那,皇帝陛下几时到呢?”罗真抱紧怀里的典章,压着嗓子好奇地询问资深同僚。
“皇帝陛下偶尔正卯时一过就会到。不过,若有旁的事,那就说不准了。”
徐静书、沐青霓、罗真、申俊年岁都不过十六七岁,对前辈同僚口中那“旁的事”都显得有些懵懂,倒是年岁稍长的刘应安笑了笑。
“众官等候皇帝陛下到来时,通常会站在这几个区域,大都是三五扎堆说说话,并不会整整齐齐排着。到时咱们就三人一队,分区块来回巡,明白了吗?”
“是。”
五位新官应下后,又向前被同僚们简单请教了几句经验,接着便按各自小队负责的区域分头散开。
徐静书顺着前辈同僚先前比划的方向看了一圈,发现勤政殿前这块空地可不小,光是信步漫走一圈至少也得半个时辰,即便九人分三队来回巡也不轻松,难怪都察院要紧急补人上来。
将当值时的事项简单捋一遍后,天边有晨光熹微,渐渐有上朝官员到了。
徐静书与罗真被分在一块儿,由一名资深同僚带着些。
资深同僚又简单为她俩再划了小范围,两人便满脸严肃地抱着典章往各自负责的小区域来回逡巡,谨慎地看着在场的每个人。
两人年岁轻,之前也没机会见这样多肱骨重臣,靠认脸是认不出几个人的,大都只能凭对方衣饰对照手中的上朝官员名单去确认对方身份。
天色还不算太亮,怕看漏了什么细节,徐静书只能硬着头皮走得离别人近些去瞧。可她又担心过分太近或脚步太重会唐突冒昧,便尽力绷着脚尖将步子放到最轻。
“你这小孩儿,当值就当值,蹑手蹑脚做什么?好生走路!”男子嗓音冷硬,颇有几分刚正武风,活像威风凛凛的将军在演武场上训小兵似的。
徐静书被吼得脑子一懵,将本就挺得笔直的腰背再往上抻了抻,明眸惶惶大张,略抬头与对方严厉的双眸对上。
明明一对桃花眼,却冷冰冰,有点凶。
徐静书是来“纠错”的,可啥都还没看清就先被“纠错对象”反过来训个满头包,真是颜面扫地。
好在徐静书向来是个能虚心受教且知错就改的,虽觉有些丢脸,却还是很感谢对方的提醒。
“多谢……”她看了看对方的衣饰,顿时卡壳了。
金甲外罩单袖素青锦武袍。
她记得当今朝堂上能这么穿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小五儿赵蕊的恩师,柱国神武大将军钟离瑛。另一个则是沐青霓的堂姐夫,柱国鹰扬大将军贺征。
钟离瑛老将军是位女将领,且年过六旬,若无十分紧要的大事,皇帝陛下是不会劳动她老人家天不亮就进内城的。
那么,眼前这个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徐静书清了清嗓子,尽力想从自己发僵的面上挤出一点笑来:“多谢贺大将军指正。”
贺征轻轻颔首,冷漠脸:“嗯。忙你的去吧。”
这是位少年戎马的大将军,在复国之战中多次冲杀在前,功勋卓著到撰述战史的人每逢涉及重大战役都得呈交到他手上先行过目印证,得他点头确认无误才敢成册。
如此人物,徐静书只在武德元年他成婚那次远远瞥过一眼,今日这样近说上了话,让她觉得仿佛做梦似的。
虽是被凶巴巴训了,却莫名荣幸。
不过,荣幸归荣幸,职责还是要履行的。
徐静书仔细打量了他的穿着佩饰,感觉这位年轻的大将军是个极为自律的人,所有细节无一不合规制。
“贺将军方才……”她咽了咽口水,淡垂眼帘小声提醒,“有句话不对。”
“什么?”贺征轻讶。
“您唤我做‘你这小孩儿’,这不对,”徐静书略抬臂弯,将手中那本列了百官殿前仪容、言行规矩的典章示意给他看,“我姓徐,是都察院新上任的殿前纠察御史。您可按官职唤我‘徐御史’,或直呼我的姓名徐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