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十二月的冬神祭典是举国瞩目的大事。
按前朝陈例, 冬神祭典的完整典仪总共为期三日。首日由皇帝夫妇率皇嗣、宗亲与重臣在滢江畔行隆重祭祀礼,祷祝冬神与春神能顺利交接, 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次日则对卓有政绩的勋贵、官员加官进爵;第三日则是与民同乐。
大周立朝后沿袭此惯例,并对典仪细节做出了些许改动,首日祭祀时还会祭祀在长达二十年的复国之战中阵亡的英烈,及前朝亡国后无辜命丧与入侵者屠刀的百姓;而次日除大行封赏外,还会公布来年对朝廷各机构的重大调整等事宜。
因这典仪既寄托着举国对来年天候收成的愿景, 更会影响次年的朝堂格局, 是以数年来一直备受朝野关注。
以往徐静书对这个典仪的认知通通来自书本,直到武德五年这回, 她以信王妃的身份亲自参与,才真真体会到这事郑重到什么程度。
武德五年十二月初九, 挂着信王府标识的车队疾行在赶往祭祀地点的路上。
最前一辆马车里坐着赵澈、徐静书与赵荞三人。
原本赵荞该单独乘坐自己的车驾, 可路途遥远闷得慌,她便总爱来凑到兄嫂这车来,大家一路说说闲话便没那么难熬了。
马车跑得太快,这段路又颠簸得叫人难受,徐静书白着脸可怜巴巴窝在坐榻角落, 说话都气若游丝:“往年我还嘀咕怎么府中每次冬神祭典前都鸡飞狗跳, 原来是皇帝陛下的缘故。”
从武德元年到武德五年,每年冬神祭典虽仍旧是在滢江之畔, 但具体地点无一次重复。武德帝选定的祭祀点次次出人意料, 这次也没有例外。
今年的冬神祭典定于十二月十二, 在滢江畔庆州府辖下的溯回城举行——
溯回城离镐京足有七八百里, 快到十一月底才公布这时间、地点!
“又要大家提前到,又要等到迫在眉睫才公布,真是……”徐静书憋了半晌,到底说不出什么坏话。
赵澈拿了一颗橘子捂在掌心,无奈笑道:“也是没法子的事,圣驾出京毕竟有风险,武德元年的冬神祭典就出过乱子。所以我们虽准备仓促,那些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老鼠同样也不会有太充裕的时间,越晚公布越安全。”
北境的外敌吐谷契当初侵门踏户灭了前朝、占领镐京及江左半壁江山近二十年,建了个伪盛朝。之后赵家带领江右各方势力卧薪尝胆,二十年间大小战役无数,终于在武德元年春驱逐外敌,收复河山,才有了如今的大周朝。
但伪盛皇室战败溃逃回北境外的戈壁老家后,当然不会甘心,走时就留下大批暗桩潜伏下来,伺机而动。
这五年里这些人其实一直没消停,只不过通常都是每回刚冒头就被揪住,没掀起过太大动静。朝廷怕引起百姓恐慌,也是低调处理,因而大多数国人并不知情。
“动静最大的也就武德元年冬神祭典那回,刺客竟在江面凿冰行船直逼武德帝所在的祭祀点,险些就得手了!”
说起这事,赵荞可来劲了,眉飞色舞道:“据说,当时近得在祭祀台上都能隐约瞧见那五艘船的轮廓!你说吓人不吓人?”
莫名被她的语气感染,徐静书猛地坐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眸大张地望着她:“你们都瞧见了?!皇帝陛下也瞧见了?!那怎么办呢?”
赵澈没吭声,只是勾起唇角。武德元年那回冬神祭典时,他眼睛瞧不见没能参与,也是事后听说的。
“皇伯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就远远瞥了他们一眼,眉毛都没动一下,照常祭祀!”赵荞说得绘声绘色,还敬佩又骄傲地抬头挺胸,“皇城司卫戍弓箭队一顿箭雨铺天盖地,接着贺大将军——就那掌管天下军府的鹰扬大将军贺征——满脸冷漠地下了祭祀台,与金云内卫的人一道跳进滢江,游过去上了船……”
徐静书听得打从心里冒起一股寒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默默靠近赵澈身畔,抓住了他的手。
但她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赵荞眉飞色舞的脸。
“十二月的滢江是个什么阵仗?刺客都凿冰行船了!贺大将军和金云内卫的人从碎冰里游过去就已耗了极大体力,船上有些刺客躲得好没中箭,正以逸待劳呢!你想想那场面多凶险!”
说到精彩处,赵荞习惯地停了下来,伸手拿了颗橘子来剥,把徐静书给急得呀。
“阿荞你说完再吃行不行?贺大将军和金云内卫们还在江里泡着呢!”徐静书抓心挠肝地催促道。
赵澈闷笑垂眸,将掌心那颗捂到温热的橘子也剥开,掰下一瓣来慢条斯理地理去瓤上白丝。
“别催,嘶……这天气吃橘子,真真凉透心了,”赵荞皱着脸将橘子咽下去,可怜巴巴看着赵澈,“大哥你真英明,竟能想到要先捂热。敢不敢将你那颗分我一半?”
“不敢,”赵澈顺手将理干净白丝的那瓣橘子喂进徐静书嘴里,皮笑肉不笑地睨了赵荞一眼,“接着说你的书。”
见赵荞目光幽幽地看向自己,徐静书面上一红,叼着那瓣橘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到底心急听下文,徐静书抢过赵澈手中的整颗橘子塞给赵荞:“给,这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