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摇摇欲坠的聚光灯都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制造一些“事故”,譬如海特来开演唱会时他就想动用这个——一想到妻子要和一帮人在台下对着海特释放的荷尔蒙疯狂尖叫,他就很有种让演唱会变成大型事故的冲动。好在最后他忍住了。
类似这样的设置,在法院,检察厅,电影院,宴会厅,大礼堂等地方都有。只要魔王愿意,他随时可以让首都所有的地标性建筑毁于不同的“事故”。
当然,他有这个闲心与疯劲布置这些东西时还没结婚。
尚静不再试图拔出双腿,她推开腿上略大的碎裂零件,竟是双手撑地,一点点向亮着绿灯的安全通道处爬动。
“有趣。”霍准挑眉,“看不出,你的求生**这么强烈。”
“求生**?”尚静哈哈大笑,“你真不清楚霍亚怎么死的,对吗?”
当年,正尾随霍准参加院外工作的尚静,以及姐姐的小跟屁虫尚东,在小巷的拐角撞到了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胳膊上是新鲜的鞭痕,领口里一大片青紫的瘀痕,走路一瘸一拐,穿着昂贵的红皮鞋,绿眼睛里写满恐惧与绝望:“尚静尚东!太好了,是你们!我们快走,他们要追上来了!”
是的,就在霍亚被折磨至死的那一天,她逃了出来:“尚静,我哥哥呢?”
女孩死死拽住尚静的胳膊,希望的光芒亮的尚静扭过头去:“我哥在哪儿?我们快走,去找哥哥,他一定会保护我的!”
霍亚哽咽道:“我再也不走了!我要找我哥哥!”
尚静缓缓的问:“你不是,有一对富有的养父母吗?”
“别提他们!”霍亚尖叫,“快走!快走!尚静,带我去——”
“嘭。”
孤儿院里的好友伸手,将站立困难的霍亚狠狠掼倒在地。
“你走都走了。”九岁的尚静冷漠的说,唇边还挂着温柔娴静的微笑,“走吧,别再回来。”
尚东在她身后诺诺的问:“姐姐?”
尚静回头,微微一笑:“冬冬,把不乖的霍亚送回她的‘家’。”
当时的霍准,就在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贩卖气球。
但霍亚就那样,拼命挣扎着,被尚东抓着小腿,一点点拖入死亡的阴影。
尚静想,只要霍亚死掉,就再也没人会阻止霍准堕落了。他本在那个摇摇欲坠的边界,所以他一定会被拉下来,他一定……
成为和她一样的东西。
雨夜的墓地里,绿眼睛的少年笑容发自绝望,而躲在墓碑后的尚静笑容发自快乐。
他会和她一起的,他们一直永远待在深渊最底部,他们是同类,他们惺惺相惜。
“我知道。”
出乎尚静意料的,霍准并没有暴怒,“你以为我没发现你躲在那儿吗?”
“你以为我和常风为什么要追杀尚东?后来的事一调查就清楚了:你是推了一把的人,尚东是把她拖回去的人。”
“常风做梦都想杀死尚东,而我只是给活下去找个理由罢了。没有目标,撑到28岁真是件太困难的事。”
他看看腕表,从座椅上站起,悠然走向正爬往出口的尚静:“其实我都不在乎。霍亚的死亡不怪任何人,我只怪我自己。而且,我已经决定彻底放下她的逝去了。”
“这不可能!”尚静尖叫,“你要和我一起困在过去里!你是和我一样的!”
为了把他拉下深渊,她会消除一切阻碍!霍亚也好常风也好那个沈畔也好全都是阻碍!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筹划了这么多——
“不,我和你不一样。”
霍准说,薄薄的手术刀出现在指间。他拽着尚静的头发让她仰起脸,轻盈的将刀片伸入她的嘴,慢慢划开嘴角——
“为了把她推出深渊,我会毁掉一切阻碍。”
剧痛,惊恐,难以置信中的尚静瞪大了眼睛,她听见了,就在安全通道外,急促跑来的脚步声,精疲力竭的喘气声——
她赌对了。
“哈哈哈!”她撕心裂肺的笑起来,计划成功的狂喜让尚静忽略了嘴角碎裂的疼痛,鲜血与伤口随着她的大笑迸溅开来,“不,你是和我一样的!死也好,生也好,你一定会是我的同类——”
“霍准,你这辈子,都是一个蜷缩在深渊底部的怪物!”
霍准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吱呀。”
【你这辈子,都是一个蜷缩在深渊底部的怪物。】
他的太阳就站在那里,衣衫凌乱,目光沉冷,眼睛里是一个染满鲜血的怪物的倒影,以及怪物手下奄奄一息的猎物。
霍准突然明白尚静究竟想做什么。相隔十九年,他强大的、本应无所顾忌的内心再一次感到雨夜墓地里的绝望与痛苦。
不要。
拜托。
真的……不要。
尚静收起疯狂的大笑,从地上匍匐着爬到沈畔面前,抓住她破烂的牛仔裤脚。僵立着与霍准对视的沈畔动了动,低头注视着尚静。
后者再抬起脸时泪光盈盈,语气柔弱,脸上的刀痕让她看上去凄惨无比:“救救我,沈畔,救救我,他是个疯子,他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