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他们垂着头,像教徒朝拜神使一样虔诚又端庄地向着南泱跪了下来。
梅仲礼也放下手杖,扶着他那条不利索的左腿,缓缓地跪伏在南泱面前。
“云棠祖师门下第六十八代传人刘震,拜见老祖。”
“边子趁祖师门下第六十五代传人孙国辉,拜见老祖。”
“欢迎回来,老祖。”
梅仲礼的额头紧贴地面,毕恭毕敬道。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偶然闯进来,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是还没睡醒。不管怎么说,三个事业有成的中老年企业家齐齐朝向一个年轻的女人跪着,这画面着实是诡异得要命。
南泱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们起身,寻了个沙发角落坐下,含着沾了糖的签子模糊道:
“刚刚演什么戏呢,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梅仲礼答道:“您上一张身份证已经过期了,我冒昧地给你做了一个我女儿的新身份,也是为了让您顺利从澳洲回来,在大家面前出现得不那么突兀,更方便您以后利用梅氏来行事。这次身份证还是您的原名,不敢给您冠我的姓,只对外宣称您是跟母亲姓的,您放心。”
刘震恳切道:“您不是一直对管理公司没什么兴趣吗?我当众说要架空您,您以后就不用忙公司那些杂事了。”
“老刘想得比较周到,”孙国辉温和地笑,“我们也确实不愿让您在这些俗事上浪费时间。”
“是啊。”梅仲礼摩挲着手里的拐杖,感慨道,“我们老了,总要给您安排好后面的路。当初祖师爷们吩咐下来,要三尊之后的世世代代都要全力以赴地保护老祖,我们一刻都不敢忘。幸而老祖这三千多年都平平安安过来了,虽有波折,但我们也算不负祖训。”
他们每一次见她,都忍不住将这番话感慨一番。就像——许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不知道拿什么话题开场时,会心照不宣地开始慨叹青年时代的辉煌。
南泱沉默片刻,转过头看向窗外,“……我今天见到了她。”
梅仲礼立即反应过来南泱说的是谁,抑制不住眼底的喜悦:“她认出您了吗?”
南泱回答的声音极轻。
“没有。”
“怎么会呢?不是说这次一定会记起来吗?”梅仲礼惊诧道。
“我也不知道,”南泱望着窗台的雪,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抠住沙发皮,“可能……还缺一个契机。”
“怎么会……这……”孙国辉皱起眉陷入沉思。
“老祖,您不用担心,不论如何,我们三个会再去寻找这其中的原因。对了,我帮您定了婚约,未来你们有很多机会。”梅仲礼想起祝家那个女儿,忽又欣慰,“那小姑娘我也算看着长大的,为了让您的等待得以圆满,还帮她取了与那位故人一样的名字。这孩子模样漂亮,性格温婉,老祖一定喜欢。”
南泱垂着眸,道:“……可是刚刚看她的意思,她似乎不愿意嫁给我。”
梅仲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接什么。
“她一会儿可能就来找你退婚了。”南泱又看向窗外的雪,“如果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婚约,你不要勉强她,要退就退了吧。”
“可是老祖……”
“她的命途是她自己的,不必非要与我纠缠。”南泱顿了顿,声音愈来愈轻,“小礼子,我知道你定这个婚约是为了我着想,我很感激。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她还是没有记起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已经有了很喜欢的人呢?如果她并不打算和一个女人共度余生呢?我们这样做,她要怎么办才好?”
梅仲礼看着南泱的眼睛,说这些话时,她的眼里盈满了令人心颤的隐忍。
在他认识她的几十年里,只有在她谈论起那个人时,他才能在她淡漠的眼睛里看见一点晃动的光。
“……我知道了,这件事……您别管了,我会看着办的。”
梅仲礼握着手杖的拳头逐渐攥紧。
刘震担忧地看了看南泱,又看了看梅仲礼,隐约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