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湘硬起心肠,依言进了承岚亭。
正如陆湘起先在梅林中偷看时所料,亭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只壶,两只茶杯,不过没有点心。
“林子里冷罢?喝一口。”
陆湘瞅着石桌上的两只杯子,一只底部有些残留的汤汁,另一只倒是白白净净地很干净。
因此便用那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茶。
这茶壶是定窑工匠们的匠心杰作,设计十分精巧,看着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白瓷壶,实际却是加了一个保温的夹层,是一只壶中壶。温热的汤水盛在里头,放上几个时辰都不会凉,唯一的缺点就是壶身重些,盛的茶水也少一些。
陆湘喝了一口,茶壶里是温热的雪梨汤。
这倒是了,赵斐身子不好,平日里酒和茶都不碰,喝的都是温补的汤水,偶尔饮茶,壶里也只放三四片茶叶。
“这是你的宫女熬的,如何?”
盼夏熬的雪梨汤?
雪瑶和盼夏虽在陆湘身边做事,但陆湘并未拿她们当下人使唤过,并没有喝过盼夏熬的雪梨汤。
尚膳监的雪梨汤么,自然是喝过很多次。
陆湘尝了一口,回道:“蜜放多了,减了雪梨的果酸味。这会儿喝着倒是极好。”
刚才在梅树底下呆了那么久,喝点甜腻的东西正好暖一暖身子。
赵斐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是拿在手里把玩,却没有喝。
“姑姑,就不怕是鸿门宴?”
鸿门宴?
他是说汤里有毒?
虽说陆湘是撞破了赵斐跟人私会的丑事,赵斐有杀人灭口的理由,可是无论怎么灭,绝对不会是雪梨汤的问题。
来之前赵斐就已经在这儿了,雪梨汤也是盼夏早就备好了的,陆湘自己都没想到会到梅林来,赵斐又如何在雪梨汤里下毒。更何况,他一直站在亭子边上,没有离开过陆湘的视线。
陆湘心里有了底,语气也横了起来:“六爷是主子,想杀我哪用得着鸿门宴?”
赵斐闻言,轻笑着喝了手里的雪梨汤。
夜风朗朗,一时无言。
“看到她是谁了吗?”过了一会儿,赵斐方问。
“没有。”陆湘老老实实的说。
赵斐眯了眯眼睛:“听姑姑这口气,像是十分遗憾?”
“那可不?今日连着看了两出戏,白天那场倒是起承转合样样齐全,晚上连花旦的脸都没看清,自是遗憾。”
赵斐轻哼了一声。
陆湘看他气色不错,想到方才美人相拥心情极好,便大着胆子问:“六爷今日叫许亭然说那番话,莫非就是因为今晚的佳人么?”
“你觉得我喜欢她?”
这个她,自然不是许亭然。
陆湘道:“以六爷的性格,若是不喜欢她,必然不会在承岚亭与她相见。”
“有道理。”赵斐居然点头赞许,然则又道,“我与姑姑也在承岚亭相见,还见了两回,依姑姑之言,我也心仪姑姑了。”
一阵沉默。
陆湘的耳朵烧得慌。
这家伙巧舌如簧,他这是不承认自己私会宫中女子,故意往自己身上瞎掰扯。
“六爷这话令奴婢不解。奴婢每回与六爷相见,所谈不过书稿之事,言行举止皆在礼法之中,从未有过什么不耻之举。”
想拉我下水,没门!
“姑姑的意思,是看到我跟她有什么不耻之举了?”
这……
他是准备套话,确定之后杀人灭口么?
陆湘好歹在宫里呆了一百年,话术自是了得,回道:“奴婢并没有看见六爷跟旁人有什么不耻之举,只是在回六爷先前的话。奴婢一直敬重六爷,请六爷不要多想。”
“我多想?”
赵斐突然笑了起来。
他人长得好看,平常不笑时已经胜过常人许多,此刻笑起来当然亦是比别人笑得好看。
陆湘从来不知道,人笑起来可以这样好看。
都说笑不露齿,但赵斐并非抿唇而笑,薄唇微微开了些,大小刚刚合适,既不显得夸张,又不过于内敛,尤其是露出来的一点白牙,更显明眸皓齿,妙绮无双。
陆湘被这突如其来的笑意震了一下,迅速垂眸,不再看他。
“姑姑一把年纪了,虽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你觉得我多想什么?”
这夹枪带棒的话一出,陆湘刚刚因为那一抹笑泛起的涟漪就被狠狠打散了。
他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自己对他有想法吗?
陆湘气得眼冒金星。
没大没小,论辈分,他该叫自己一声太母妃才是。
“奴婢听不懂六爷在说什么?”
“你躲在那里看了多久?”赵斐问。
“刚到。”陆湘违心道。
也不全是违心,陆湘又不知道那神秘女子跟赵斐是几时相见的,或许他们已经在承岚亭里厮混了几个时辰也未可知。
她中途半道的闯到这林子里来,哪里知道自己算是刚到还是到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023:51:12~2019-12-1121: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