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前头就是长禧宫了。”封勇礼站在龙撵旁,恭敬对皇帝道。
他今年三十有五,生得白净斯文,或许是执掌司礼监与文官多有往来,身上自带着一股儒雅之气。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前头的长禧宫:“这宫殿偏僻了些。”
“六爷喜欢清静,当初是六爷先选的宫室呢!”封勇礼回道。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盯着越来越近的长禧宫。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锦率着一众宫人,跪在长禧宫外迎驾。
“启禀陛下,六殿下昨日淋雨受了风寒,实不能起身迎驾,还望陛下恕罪。”陈锦叩地陈奏道。
“无妨,朕是来探儿子的病,用不着搞什么假模假式的虚礼。”皇帝缓缓下了步撵,命陈锦等人起身,直接往长禧宫里去了。
一跨进长禧宫的院子,便有药味扑鼻而来,闻着极苦,并不好闻。
封勇礼有些担忧地看向皇帝,皇帝却并无一丝动容,面不改色地进了赵斐的寝宫。
虽是酷暑,赵斐的榻上依然挂着厚重的床幔。知道皇帝要来,赵斐早已坐了起来,倚着枕头斜着,面容苍白,连薄唇都不沾一点血色,白纸般的脸庞上只剩一双漆黑的眼睛。
皇帝看到他,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江妃。
“父皇,请恕儿臣不能起身接驾。”赵斐刚刚开口,就咳了一声,忍着不适将这句话说完。
皇帝快步上前扶住了他。
“你与朕是父子,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
赵斐抬起头,看向他的父皇。
皇帝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母妃早逝,皇后只是他的养母,单只论血缘,皇帝与他才是最亲近的。
但赵斐一年之内至多见皇帝一回,若是冬日里发病得厉害,那连一回都见不上。
眼下,皇帝坐在他的病榻前,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关切……赵斐心下突然就笑开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封勇礼见皇帝坐下了,给陈锦使了一个眼色,陈锦初时一愣,旋即低头退了出去。封勇礼这才拉上殿门,自己站在门口,一路跟过来的御前侍卫站在廊下,将长禧宫的宫人撵到了院子里去。
赵斐冷眼看着殿内宫人退出去,却装作没有察觉,低头捂着嘴咳了两声。
“父皇来长禧宫,可是有什么旨意?”
皇帝笑了两声,拍了拍赵斐的手臂,和颜悦色的说:“朕听说你昨日淋了雨,心里着实有些担忧,本来想叫太医的院首过来给你瞧病,到底还是不放心,亲自过来看看。”
“叫父皇为儿臣担忧,实是儿子不孝。”
“你这身子啊,一直是朕的心病。”皇帝看着苍白的赵斐,痛心疾首道,“多少回了,朕都不记得多少回了,朕时常想起那年带你去冬猎的情景,每一回,朕都是心如刀绞。如果朕没有带你去猎场,东宫也不会一直空置在那里。”
赵斐眼眸一黯,低声道:“父皇说笑了,一切都是儿臣的命。”
“唉!”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朕有那么多儿子,可朕知道,最像朕的,就是你。”
赵斐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轻轻咳嗽着。
“你打小就聪明,当年皇后无子,说起要抱养儿子的时候,朕第一个就说了你。你虽然小,可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朕就知道你是个有灵气的好孩子。朕想让皇后把你接到坤宁宫,让你做皇后的养子,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把储君之位给你。”
赵斐惶恐地点着头,心中却在冷笑。
在他的记忆中,母妃过世后,他就一直跟两个奶嬷嬷住在长春宫的配殿,一日三餐也好,四时常服也好,都是看别人的脸色才不会短缺。
也不知父皇这一番痛心疾首的大戏,到底要引出什么话来?
“父皇言重了。儿臣实不知父皇如此看重儿臣,实在愧对父皇。父皇英明神武,几位哥哥弟弟皆是文韬武略、德才兼备,父皇不必忧心无人为父皇分忧。”
皇帝看重虚弱的赵斐,忽然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在赵斐跟前点了点:“你以为朕对你漠不关心?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朕都知道。这些年若不是你,皇后和老九哪能过得这边快活?”
赵斐一凛,并不着急说话。
“定国公也三翻四次给朕秘密上书,要朕立你为储。”
“舅舅错爱,儿臣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皇帝继续道,“你是最像朕的人,你知道像在何处吗?”
“儿臣不知。”
“哈哈,”皇帝笑了起来,“朕在自己的兄弟之中,算不得最聪明最能干的,但先帝愿意立朕为储君,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儿臣不敢妄言。”
皇帝又是一笑,“不为别的,只因为朕心思细密,最能揣摩先帝的心意,知道先帝想要什么样的太子。”
说着,皇帝摇了摇头,“你这几个兄弟的确各有长短,但若论心思,却没有人能及朕之十一,唯有你……”
赵斐低着头,没有言语。
“父皇若有差事要交予儿臣,不妨直言。”
皇帝闻言大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