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长禧宫,一抬眼就看见赵斐站在廊下。
他一袭红罗常服,因是在长禧宫中,并没有戴冠,头发只用一支玉簪别住。
今儿他的气色不错,白皙的脸庞甚至比发间的玉簪还要莹润。
“奴婢拜见越王殿下。”陆湘领着流姝一起走到台阶下,向他行礼。
赵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陆湘身上。
他在廊下,陆湘在廊下,他俯视,陆湘低头。
赵斐道:“你这耳环挺好看的。”
毫无防备的话语,随意地从他口中出来。
陆湘一路从敬事房过来,焦急、担忧,几种心情缠了她一路。
末了走到近前,他竟然来这么一句话。
既不问她为何而来,也不问她所为何事,偏生说她的耳环好看?
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宛若四两拨千斤一般,将陆湘一路的考量、一路的剖析、一路的谋算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若他出言调戏,陆湘自会叱骂他,若他如赵谟一般直抒胸臆,陆湘也会拒绝于他。
偏生他什么都不说,只说耳环,叫陆湘无可叱骂,无可拒绝。
陆湘怨怒地看向他,他却得逞似的笑了。
陈锦一直站在赵斐的身后,自是把一切看在眼里,见陆湘身边流姝露出诧异,飞快地朝流姝使了个眼色,转身往旁边走去。
流姝是宫中的老人了,虽是在慈宁宫当差,哪里看不出眼前的暗流涌动,当下面上没有半分动静,默然跟着陈锦往后头去了。
等到绕过正殿,流姝终于忍不住道:“公公,这是……”
“若是你想留在长禧宫,往后就要少说话、多做事。”陈锦道。
流姝自然听明白了陈锦的意思,颔首噤声。
陈锦和流姝一走,前殿便只剩下赵斐和陆湘。
微风吹过,庭中所植桂树沙沙作响。
方才流姝跟着陈锦走的时候,陆湘自然看到了,可她能说什么,赵斐说这种怪里怪气的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奇怪,索性叫陈锦带着流姝下去还好些。
她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今日不该来长禧宫。
“进去说话。”赵斐说完,转身往殿中走去。
陆湘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转身离开。
赵斐走了几步,见陆湘没有跟上来,转过身,轻咳了一声:“书稿的事我给你交代几句。”说着便进了去。
陆湘无奈,只得跟着赵斐走了进去。
待进了他的书房,他已经站到了书案旁。
陆湘走进去,见他的书案摆得满满当当的,上头分门别类地摆着二十多本书和十几页书稿。
“这是……”
“坐下说吧。”
陆湘依言坐下,拿起了其中的一页,“你给《珠玉》篇写的提纲?”
赵斐抬手,提起旁边的紫砂壶给陆湘倒了茶。
“是提纲,我改了几处,与沈平洲的有些出入。后面那些也是我自己写的提纲,未必全对,你先收着,以后慢慢看。”赵斐说完,放下茶壶,又指着那二十多本书,“这些书都是我从沈平洲给的书目里头挑出来的。”
“都是剩下的几篇需要用到的吗?”陆湘问。
“嗯。”赵斐点头。
“我记得不止二十几本,还缺少哪些没找到呢?”
“他总共写了三十七本,这里一共二十九本,一本不缺,我全都看过了。沈平洲只是一个起居郎,许多典籍他只是看过记载,并没有看过书,想到了便记录下来以备查用。不要的那八本,都是与这里放的这些内容重复的,不要也罢。”
三十七本?
他什么时候看了三十七本书?
陆湘惊讶地抬起头,因着这会儿离得近,倒看见赵斐的眼睛下头似乎有点发青。
是没有睡好觉吗?
她有心询问,可想着他先前站在廊下暧昧不清的话,终究还是罢了。
“多谢六爷。”
“这些书太重,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到敬事房去。”
“嗯。”陆湘点头。
赵斐说着,起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上拿出来一个锦盒,摆在陆湘跟前。
“这是什么?”
“你先看看。”赵斐道。
陆湘依言打开,却瞧见里头摆着一张契纸,仔细一看,这是京城桐花巷一座宅子的房契。
“这……”
“上次你说要出宫,我说帮你找房子,就是这里。”
“多谢六爷好意,这宅子太大了,我一人住……”
“你一人住?”赵斐含笑。
“不然呢?”
“难道你不带盼夏?她不日就要被送出宫,你只当是我给她的,替她收着就是。”
陆湘没想到他会把盼夏也计算在内,低声道:“既是给盼夏的,我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我先替她拿着,若是她要推辞,且等她来说。”
赵斐不置可否:“关于盼夏,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陆湘一直以为,赵斐对盼夏的生死置若罔闻,手里捧着赵斐给的房契,又听他这一句,顿时有些惊讶。
赵斐道:“我身边有个侍卫,一直心仪于她,从前我问过她的意思,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