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饱喝足, 两人仔仔细细将土坑中所有火星儿全部浇了一遍,最后怕不保险,还结结实实盖了一层土。
冬日天干物燥, 在山林中生火本就是风险极大的事情,若不小心善后,一旦余烬借着西北风起火,眨眼功夫就能吞没整片森林, 后果不堪设想。
“白姑娘,我们……”
孟阳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白星突然比了个嘘的手势, 身体微微俯低,双手向后反握在两截“短棍”上,侧耳倾听起来。
有动静。
孟阳什么都听不见, 但他极其信任白星的功夫,于是立刻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耳畔只剩下冷风吹过枯林的细微呼啸声。
然而过了会儿,刚还满脸警惕的白星忽然改了表情。
她的手虽然还放在兵器上没动, 但表情已经变得有点古怪, 放松下来的古怪。
孟阳隐约觉察出点什么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捂着嘴巴小声道:“白姑娘?”
白星不回答, 转身朝林中打了个呼哨,一阵树枝摇动过后, 一匹高头大马从林中一跃而出。
它的四肢在半空中肆意舒展, 一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分明, 脖颈间鬃毛随风飘荡, 如阳光下的海浪,折射出重重叠叠的璀璨的光。
白星美滋滋叹了句,“真是匹好马。”
我的马。
孟阳瞅了她一眼,没做声。
也不知刚才谁跟谁大道中间拔河,哭得惨兮兮的……
也不知阿灰刚才哪里疯去了,滚了满身枯枝败叶,完全是一匹流浪马的熊样儿。白星脱了外袍给它拍打几下才罢了。
大约是来的路上闹了一场的缘故,一人一马此刻的关系突飞猛进,非常蜜里调油。
分明不久前还警惕的,怎么忽然又玩闹起来?孟阳满头雾水,才想问个明白,就听见另一条小道上隐约传来叮铃叮铃的铜铃声。
这种铜铃一般用在牲口身上。
所以,是刚才另一股青烟的主人么?
他本能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过了会儿才见到一个人牵着骡子出来。
孟阳瞬间明白邻居为什么会放松警惕了。
来的是熟人:康三爷。
康三爷还是穿着那件青黑色的旧棉袄,一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里牵了一匹大青骡,动作虽然有点别扭,但依旧走得又稳又快。
咔哒咔哒,是拐杖的声音;
叮铃叮铃,是铃铛的响动。
方才孟阳听见的铜铃声正来源于那大青骡脖子上挂的铃铛。
“三爷,您也上山打柴么?”孟阳热情地打招呼。
那青骡身体两侧都绑了许多捆柴火,垛得满满当当,犹如移动的小山。非但如此,康三爷自己背上也背着一大捆,俨然是在囤货。
只是他家中只有一人,真的需要这么多吗?
康三爷瞧了他们两眼,视线划过不远处装得满满当当的驴车,点了点头,“要下雪了,多砍点柴。”
他既不会夜观天象,也没有多么丰富的丛林生活经验,但他有一条断腿。
每到天气不好的时候,那断腿便会隐隐作痛,从不落空。
既遇着了,那便一同下山。
奈何白星和康三爷都不是多话之人,且两人的关系略有点微妙,此时更是半个字都没有。
孟阳倒是话篓子,可惜没人接茬也白搭,他自己口干舌燥说了半天,结果双双没有下文……
他苦恼地摸了摸小毛驴,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说话呀?
你一句我一句,加深一下感情,难道不是很好嘛?
唉,真是伤脑筋。
三人就这么一路无言,默默走回到桃花镇。
去时晨光熹微,回时日头西斜,已经是将近申时了。
一行三人入了城,在孟阳家所在的路口分别。
按理说,三人都住在同一条街上,康三爷合该往西拐的,可今儿他却一反常态,竟继续又往北去了。
白星的视线几乎本能地追着康三爷而去,脑海中不断滚过各色念头:
他去哪儿?要做什么?
说起来,当初他还跟踪过自己一回呢……
“白姑娘,你渴了吧?我去煮热热的红枣水给哎哎哎人呢?”孟阳刚指挥着小毛驴在门口停稳,结果一回头,就见邻居早没影儿了,只剩下阿灰跟自己大眼瞪小眼。
人呢?
再说康三爷。
他牵着骡子,一路走街串巷并不停歇,一直越过了中大街,来到白星并不算特别熟悉的城北,这才往第三个巷子口右拐,停到第二户门前。
门前有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每当路口经过一个人,她就会将朦朦胧胧的眼睛转过去,“是鹏鹏吗?”
有的路人会叹口气,温和地说“不是呀”;有的却只是摇头,面上很是唏嘘。
久久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老太太也不沮丧,还是端端正正坐着,重复着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问题:
“是鹏鹏吗?”
暗处的白星皱了皱眉头:那老太太显然已经糊涂了。
康三爷牵着骡子一靠近,老太太便又循着声音转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