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天灰蒙蒙的压得很低,断了几日的雪又飘了起来。
出了宫门,一众官员聚在马车处正等着同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寒暄两句。
孟西洲着紫色官服,大步流星从内走出,被一群人簇拥而上,团团围住。
“恭喜小公爷贺喜小公爷,擢升大理寺少卿。”
一群人咿咿呀呀在耳边叫的他心烦,孟西洲抬手粗略谢过,冷清的面色只稍缓些许。
此时在宫门守着的,大都是朝内的墙头草,是他不惜与之交往的,而且往日他只是个驻边将军,这些人也瞧不上他。
这一点,聚在这里的官员心里也明白。
本朝重文轻武,小公爷虽有国公府世子身份,但年纪轻轻便被指到边疆驻守,可见是多不被皇帝重用。
甚至有人说,孟西洲文武双全,早早中了进士却被发配边疆,是碍于老国公爷的皇弟身份。
总之,皇家之事,权衡利弊,谁又能说得清楚。
谁能想到,失踪一年有余的孟西洲刚回朝堂,便被陛下安排去了大理寺,直接补了大理少卿的空缺,不得不让人意外。
一时间,关于小公爷的猜想各说风云,却也不碍着他们溜须拍马,同他搞好关系。
孟西洲这头应酬完,正要钻进马车,听不远处有人道:“少卿留步。”
侧目一瞧,不远处,身着深绯朝服的太子正不慌不忙的往他这里走来。
瞧见是太子,聚集的官员颇为识相,三两步散开离去,孟西洲下了马车,对太子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一笑,随和的拉起他腕子,“堂兄何必客气,知道你前段时日遇袭身子不便,就只派人去送了些补品,不想那日红袖院一见,堂兄将军威风犹在呐。”
“太子说笑了。”
“怎么是说笑呢,唉对了,堂兄可还记得那日骚扰你的小账房?听说那小账房被堂兄轰出去后,当晚就失踪了,这倒是苦了我,没得知己切磋画技了。”太子面露惋惜,明亮黑眸却一直盯紧孟西洲。
“哦?不想那人普普通通却同殿下是旧识,殿下果然心系民情,平日里同平民百姓都吃睡到了一处呢。”
孟西洲毫不避讳同他对视,二人年纪相仿,身高也差不多,远远看过去,有种剑拔弩张之势。
太子身旁跟着的亲卫听大理少卿含沙射影,暗指殿下去勾栏一事,不由得握紧佩刀。
太子不以为然,轻松打趣儿着,“我看那小账房对堂兄却是熟络的紧呢,罢了,这也只是我的好奇而已,堂兄既然不清楚,那我先告辞了。”
说罢,太子扭身往自己车架走去。
侍从见人走远,才低声问:“爷,回府吗?”
“先不回,找个地方休息下。”孟西洲揉了揉额间,这几日老国公夫妇知晓他擢升大理少卿后,又开始暗中安排起各式各样高门贵女相看会,若此时回府,避免不了面对此事。
巧在他任职大理少卿后,京内近郊突然不太平,连出命案,他索性去近郊亲自调查。
连日舟车劳顿,孟西洲此时颇为乏累,竟不知不觉倚在马车里睡着了。
侍从小心翼翼的唤醒他后,他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在了小宅门口。
见他面色骤然沉下,侍从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往日爷为了躲清静,都是歇在小宅里啊,怎得今日爷瞅见来了小宅,反倒看着像是不高兴了?
“爷,要不咱们去春熙楼听小曲儿解解乏?”他试探地问。
“不必,就在这歇息会儿罢。”孟西洲没多说什么,将那女子安置在小宅中的事,府内除了李炎与萧应,没有第三人知道。
按照往常习惯把他送到这来休息,也是没错的。
想罢,孟西洲大步走进小宅。
*
此时,小宅内的梅园。
屋内地龙烧的正旺,一扇小窗半敞,恰露半枝红梅,白雪飘摇,美景浑然天成。
屋内,沈青青端着话本子,正给娇云、娇玉、娇兰转述故事。
手上这本是她前日刚得的,颇为精彩,她喜欢的紧,看完的第一时间便招来几人分享出去。
起初娇兰从不来听的,可每夜在寝室听娇云、娇玉频频讨论或喜或悲的故事,总是半截半截的,听不过瘾,便也想参与进来。
沈青青是不介意的,特别是她从娇云那听说了三人为何会被小公爷送到小宅当值,暗生怜惜。
毕竟是三个如花年纪的姑娘,生活在人丁稀少的小宅,
枯燥乏味,若是自己再不找些乐子,怕是添些香火,这处就成了尼姑庵。
娇云看她讲的有些口干舌燥,起身为她满上盏烹好的雪梅花茶,递了过去。
“沈娘子,先喝点水再讲。”
沈青青微笑接过,娇云瞧沈娘子今日心情不错,又递过去一块小酥饼。
自知晓阿洲失忆,沈青青先是过了两日以泪洗面的日子,细想过后,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那一年的空白或许对以前的孟西洲不算什么,但对阿洲和她来说,是满满当当的全部。
她为了阿洲可以冒险留下,如今他病了,将她忘了,她愿意为这段戛然而止的感情再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