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一日,孟西洲能记起属于?阿洲的记忆,他能为了她,去舍掉皇室宗亲这个身份同她回三溪村么?又或者,能跨越阶级,迎她入门?
想着想着,沈青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孟西洲骨子?里是个什么样决绝冷清的人,她还没看透么?
即便有了那段记忆,他也再?变不回以前那个以她为天?为地,宠在手心的阿洲了。
大抵会同现在一样,去否认她的存在吧。
沈青青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谓的一年之约,原来?是个天?大的笑话呢。
可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死心。
只要?等不到孟西洲恢复记忆,去亲手了断二人的夫妻情谊,她就无法狠下心放手。
放弃不了。
即便沈青青所期望的两条路,都堪比登天?。
她暗自攥紧袖笼,听娇玉还在讲着上一辈人的事,终是将鼻尖泛起的酸意强忍了下去。
恰在此时,沈青青听见屋外李炎大声吩咐的声音,她同娇云赶忙起身,推开?屋子?,瞧见李炎正指挥侍卫,将伤员抬进道?观的另一侧偏殿之中。
“沈娘子?。”李炎见沈娘子?同娇云安然无恙,暗自松了口气。
“世子?呢?”
“娘子?放心,我们已经把山匪清缴干净,爷留在那正清点安排,不过多时便会上来?。”
少时,坐在偏殿的沈青青正心神不宁,木门啪的一声被推开?,山林中的风透着缝隙徐徐吹来?,沈青青起身,定了定神儿,见孟西洲身着染血红衣大步进来?,四目相?对时,他蹙紧地眉头竟松缓了些。
“我去给爷拿水清理。”娇云有眼力见,赶忙出了屋,末了,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世子?可有受伤?”沈青青低声问了句,眼中不停打量着他满是切口的锦衣。
孟西洲本想让她出去,但见那双红润润的眼,他如噎在喉,太阳穴跟着突突起来?了。
他索性不再?看她,兀自解开?粘腻的外衣,一旁的沈青青瞧见里衣的左胳膊上有一条细长刀口,已经把整条袖子?都染红了。
沈青青见他板着脸,准备撩开?那处查看,她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拖起他胳膊,“让我来?吧。”
孟西洲没有拒绝,知道?她对伤口处理还算娴熟。
不过片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她又哭了。
“小?伤,无碍。”他难得温声说了句,像是在安慰快要?哭肿眼的沈青青。
下一句,又成了平日清冷的孟西洲,他带着些许威胁,冷声道?,“雁鸣观可没有大夫,你眼睛若哭瞎了,可找不到人来?瞧。”
他这句话,两分在劝,八分噎人,沈青青没说话,牵着他走到椅子?那让他坐下,而后把那块伤口一寸寸的清理干净。
她仔细瞧过,伤口的确不深,但流了不少血,
看上去很是吓人。
这时娇云端了热水纱布进来?,瞧着二人凑到了一处,赶忙垂首道?:“我再?去为世子?取来?干净衣裳。”
沈青青轻车熟路的给他弄干净伤口,又撒上药粉包扎妥帖,后默默退到一旁,时不时地抬首扫他两眼。
他没穿着上衣,精壮的月匈膛明显还有几处伤口还泛着红,应该是年后那次遇刺弄得,如今这才?一个多月,又遇上山匪。
就连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沈青青都免不了觉得,孟西洲有必要?去辟辟邪。
少时,孟西洲一切穿戴妥帖,常嬷嬷同李炎叩门进来?。
“世子?,时辰到了。”李炎垂首道?,后见沈娘子?竟然也在一旁,有些意外。
他以为,这种事,爷会避开?她的。
可并不见爷说什么,爷到底对沈娘子?是不一样的。
“嗯。”孟西洲碍于?沈青青在,并未唤常嬷嬷乳母,常嬷嬷愣了一下,立刻了然。
“那贫道?先?不打扰世子?了。”
沈青青见李炎端着香火走进内殿正中的一处佛庵前,点燃铜盆里早就备好的纸钱。
原来?是来?祭祀的。
可祭祀的对象,又会是谁呢?
她方才?听娇云说,洛氏是四月初三离世的,那一日,是他的生辰,也是他生母忌日。
洛氏死于?难产。
娇云说,自小?公爷五岁起,显国公府就再?未给小?公爷庆过生。
并非是显国公夫妇不想办,而是小?公爷执拗不许。
往日沈青青一直不知道?阿洲生辰,她便把他们成亲那日,三月初五,作为彼此生辰。
就是今日。
沈青青一早便绣好荷包,准备找机会塞给他。
本以为没了机会,却不想今日遇到山匪,帮他包扎。
这个荷包,他应该没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吧?
远远地,见孟西洲手中细细擦拭着的,是个无字牌位。
片刻后,他从一方木匣中,取出一只翠润的翡翠镯子?。
玉镯虽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那样的翠色,沈青青一眼便记住了。
是她梦里瑜儿姑娘那支。
无字牌位,玉镯,显国公府,削爵,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