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春雨骤停,汴京终是迎来风和日丽。
大理寺地牢,孟西洲蹲在一摊血迹旁,正要伸手验尸,一旁的仵作低声道,“大人,要不还是我来吧,不知血水里没有没有毒……”
话音未落,孟西洲已经拎起那半支被啃出白骨的手腕,淡淡道:“若有毒,白骨早已发暗。”
他又打开赵亭煜的嘴巴看了片刻,从牙缝里?抠出两片肉皮,扔进白布里?,包了起来。
这?才起身擦了擦手问:“昨日看守的狱卒现在在何处,我要亲自审问。”
“回少卿大人的话,都被暂时关押在牢内,正等着大人提审。”
“此事本官会亲自禀报给圣上,若让本官知晓此事走漏半句风声,绝不轻饶。”
“是,属下明白。”
今日值守的狱卒暗自松了口气,方才少卿大人冷面的模样,比大理寺卿楚大人可怕百倍。
只不过头儿就没这么?幸运了,陛下下令严查春闱舞弊案的主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大理寺牢狱,狱丞难逃其咎。
半个时辰后,孟西洲同大理寺丞张君、李立一同出了牢狱回到府衙,见几人侍卫正站在回廊,拎着食盒候着,张君眉尾一挑,低声道:“午膳都送来了,不如咱们先一同用膳,子思?再进宫也不迟。”
孟西洲点头,扫了眼李炎手中的食盒,不由得蹙起眉,而?旁边的两位大人却面露喜色。
三人同桌,桌上的菜都是各自府内送来的,还冒着热气儿。
“显国公府的厨子就是不一样,每日都换着花样做,瞧瞧咱俩这?清汤寡水的,昨日玉米炖排骨汤,今日排骨炖萝卜,明日我估计是排骨炖豆腐。”张君摇了摇头,巴巴地望着孟西洲面前的菜。
彼此相处了一段时日,张君知道身旁的这?位显国公世子,看似冷漠寡淡,实则大方随和,最听不得同僚叫苦卖惨,只要他们张口,想吃什么?会吃不到?
“张大人的内人是个会疼人的,至少还有肉星儿吃,最近肉价上来,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只能喝喝菜汤了。”
“……今日我这?盅也是菜汤。”孟西洲低眼一瞧,汤色发深,里?面飘着些许橘色丝状东西
,他侧首问:“李炎,这?是什么?汤?”
李炎其实一直在等着爷问,方才检查餐食时他也没见过这?东西,便多问了沈娘子一句,“回大人,这?是虫草花,那位说近日春雨多,寒气大,怕您伤口不适,便备下老?鸡慢炖的虫草花与枸杞,为您补气补血。”
孟西洲想起来了,这?虫草花是他前天让李炎送到梅园的。
他跟沈青青的关系既然已经退无可退,便决心演好这场戏。
故此,他该做的,都会做到,也算暂时缓解了这?场突发的“心疾”。
果不其然,自打两人关系缓和,孟西洲终是能吃得下,睡得着。
不过,寻找名医的事,并没搁置,他已派出府内探子四处寻找霍羡下落。
“虫草花?听说西南才有这?种东西,极不好寻。”张君眼珠子羡慕的都要掉出来了,只等着孟西洲像昨日那般,点头分他一点。
话音刚落,孟西洲已经舀了一勺送进口中,汤品不油不腻,也并未觉得有虫草花的土气,很是清口。
他三两勺用过后,淡淡道:“两位大人身上没有刀伤,这?滋补的东西不宜用多,不如今日换这道菜吧。”
孟西洲随意点了下手边最不显眼的豆腐,他一直不喜豆类的味道,换出去也无妨。
没了虫草汤,两位大人也没表现地太沮丧,各自夹起块豆腐送入口中,吃罢,两人面面相觑,各自又夹了一块。
孟西洲留意到两人异常,不由得盯着那盘豆腐中的最后一块,下了筷。
“哎,子思?方才已经换了菜,怎么还有再吃的道理。”
跟在一旁的李炎哭笑不得,这?两位大人是多馋沈娘子的手艺啊,抢起菜来,连脸面都不要了么?。
“……这菜是我家送来的。”孟西洲看他们抢的厉害,突然想试试这?豆腐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让二人为之争抢。
张君、李力年长孟西洲不少,虽是属下,但平日里更像是前辈。
若说断案审讯,孟西洲往日在军中也常做,但卷宗文书类的,他刚来时,还真有些应付不来。
大理寺中多是清流寒门,最瞧不上的便是孟西洲这?种权贵子弟,再加上他武将出身,更不被看好,刚开始,手下有不少
人都不服他。
但张君与李力却是例外。
慧王一案,二人同他一道,引典故,讲律例,据理力争,力诛慧王。
一案之后,孟西洲办案铁面无私,雷厉风行的态度,才让他在大理寺中稳住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换出去就是换出去了,不过我二人也不是完全不讲理,明日让你家小厨房给我们也备上两盅虫草花汤与今日的豆腐,这?块就给你吃了。”
李炎没见过敢这么?跟爷讨价还价的,本就是他们显国公府的菜,怎么到头来,怎么还得拿明日的菜去换呢。
“……好。”
李炎听爷妥协的一瞬,还以为自己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