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寝殿内,纱幔轻垂,无风而曳。岳弯弯与元聿对视着,却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弯下腰去,咳得几乎心肺都要呛出。
元聿在身后轻拍她的背部,一手紧紧握住她潮润发汗的小手,岳弯弯咳得脸白,他也看着心疼,口吻不耐地朝外催促:“药何时能煎来?”
众宫人吓得面如土色,莫敢有语。
岳弯弯一动不动地卧在元聿怀中,眼帘半阖。
这么近地贴在陛下的胸口,甚至,能听到隔着数层锦缎衣料,底下那一声一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可她还是不明白,始终不明白他的心。
就像第一次,在山脚下那片水域边,瞥见一座红帐,走入红帐,撞见他。那个时候她就不懂,他是谁,因何到此,前往何方。
他走的时候,也没能留下只言片语。
却带走了她的心。
她没想过还能再见,更没想过他那时便已是大魏的太子殿下。
他派人来接她的时候,她愕然、激动、欢喜,几乎要晕厥当场。她曾以为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是婚姻真的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原来在一起,也还是会心痛。
她更不明白的是,崔绫告诉她的不是假话,因为不止崔绫,连妆成她们也是这么说的,当初,先帝陛下曾经默许了崔氏阿绫日后为秦王之妻。那么多人都知道,她不信他不知,可是,他没有拒绝崔公的好意不是么?
一直都没有拒绝,却将她以皇后之礼迎回神京,其实,是将她置于何地?
她在元聿的怀中蹭动了一下,慢慢地,仰起了脖颈,只好可以望见他低垂而下的一双冷眸,那里头泛着淡淡幽蓝的光泽,里头蕴了些担忧之色。
“弯弯,还难受着?”
他的声音低若诱哄,手掌在她的背后不断地抚她。
岳弯弯的唇中溢出一丝清咳。
江瓒留下的药煎好了,先盛了一碗过来,剩下的继续用炉子煨着,到了要喝药的时辰,随时都有。
元聿从宫人的手里接过了药碗,一臂揽住岳弯弯腰肢,握住碗,一手以调羹舀起药汤,送到岳弯弯的唇边。
“张嘴,喝了药会好些。”
可是岳弯弯没听话,只望着他不动,元聿
皱了皱修眉,道:“怎么了?”
药碗有些烫手,他立即会意,“怕烫?朕吹凉了就好了。”
他微微俯身,将药吹凉,再送到她嘴边。
岳弯弯仿佛终于回过了身,低头相就,唇靠在他的调羹上,将他送来的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
苦得像黄连汤,岳弯弯揪紧了脸,难受得五官纠结了起来。
元聿命人去拿蜜饯,岳弯弯说了一声“不用麻烦了”,她吹了吹药,便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未几,药碗便见了底,只剩一些残渣,元聿见她苦得脸色难看,道不用了,让人将药碗取了拿了下去。
喝完药的岳弯弯,额头上已沁出了细腻的薄汗,亵衣也正因为发汗,而湿黏地贴在肌肤上,乌墨般的长发,贴着延颈秀项的几绺也沾了汗,贴在下颌、颈后。元聿用绢子替她擦了擦,将绢子放入热水盆中,取出,拧干,又替她擦了小手。
岳弯弯始终没有动,像是精神不济,整个人已被抽干了力气。
元聿每多瞧一眼,心就紧一分,正想着今日推了与晏相的事,岳弯弯突然开口了,“陛下,你还有国事要处理是吗?”
他心中一动,暗暗地想着,或是最近因为忙于政务,对她有了些疏忽,才让她这般委屈,着了风寒,他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等忙完这阵子北胡王子的事,他确实应该抽空出来,好好地陪一陪她了,出城去南山走一走也是不错的选择,带她去林中鹰猎,踏溪走马,开弓射鹿。或是,梅园也甚好,到年节以后,正巧各色的梅花次第开放,雪后赏景,亦是一绝。
然而陛下想得虽好,皇后一语,便打碎了他的念头。
“陛下。你喜欢崔绫吗?”
元聿握着她的手,蓦然僵直了一下,指骨泛出了一丝白。
他攒眉,脸色也淡了几分,变得愈发看不分明。
“为何如此问?可是谁在你耳根旁嚼了舌头?”元聿忽然想起,崔绫入宫的事,立刻有所觉察:“是崔绫对你说了什么?”
岳弯弯耷拉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羽低垂,半晌,才从唇边溢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陛下,我好像,才是那介入旁人美满婚事里的恶人……”
闭上眼,好像很多人都在背后指着她的脊梁
骨骂她不知羞耻,抢了别人的皇后之位,如今竟还腆着脸不肯让出来。
元聿脸色不愉,沉嗓也冷了几分:“谁敢胡言乱语?”
“是真的,”岳弯弯摇了摇头,望着陛下俊美无俦的面,以往只要看到他这么守着她,都会是幸福甜蜜的,可是现在心中却只感到阵阵酸楚,“崔公不是以前就说了吗?他想把女儿嫁给陛下,陛下是默许了的。”
元聿长眉紧折,握着岳弯弯的手,也脱了几分力。
“没有拒绝崔公,那便等同于默许。如果我是崔绫,得到了先帝陛下和陛下两个人的默许,我也会想,以后,我就会是秦王殿下的妻子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