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诺。”
郑保伺候着元聿起身,佝腰伺候他着履。
元聿的脸色已恢复了几分红润,气力也有所恢复,不必郑保伺候了,自己一人起身,披上了裳,朝外走去。
“哎,陛下!您身子没大好,不能练功啊……”
郑保怕陛下龙体又出什么岔子,急忙追了出去,没料到陛下所去方向,压根不是平日练功的后园,而是径直去了凤藻宫。
心思一转,郑保当即会意,只是今日天色不好,他忙备上了一把伞,蹑手蹑脚地追着元聿而去。
元聿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将迈不开双腿的郑保远远甩在身后。
他停在了甘露殿的门口,凝神,闭眼,随后提气一把推开了那两扇封闭的大门,宫人都道里头无人了,娘娘去了多时了,元聿犹如没有听见,他一如往常般,迈步入里,朝着最深的内殿走去。
但随之而见的,只是一团漆黑,桌上一灯如豆,即将燃尽。
铺得整整齐齐的红衾,在泛着金色细沙般光泽的帘帷内纹丝不动,矗落一角的挂衣架,鎏金的凤首吐着长串晶莹的月白璎珞。她常倚的那方罗汉床,竹席已收,仅剩一方髹漆梅花小案,倒扣着几只碧玉青瓷小盏。她常坐躺的那把圈椅,也被收回,摆放到了原处。
一切井然,看着像是从未有人住过。
空得彻底。
元聿的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仿佛一瞬间沉到了湖底,几乎令人窒息。
他好像已经无法呼吸了,唯有一处搏动还清晰可感,可那里却也是最痛的所在。
他的弯弯真的走了。
郑保说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像是玩笑,派冒开疆跟过去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真实感,直到,亲眼目睹了这一刻,如花笑靥彻底消失,这片有主一年多的凤宫再度空空落落无人之时,这种她已离去的真实感,强烈地冲击过来,一时犹如排山倒海。元聿只觉得眼前阵阵地发黑。
“陛下……娘娘她说了,不管她今后是去是留……这次主要是为了祈福,她会回的……”
郑保小心地跟在身后,抱着纸伞和元聿的一身外披,谨慎如是道。
元聿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的脑中只有不断的一句在回响:她走了!她走了!
这一次很有可能,她做了决定,便不会再回来了!
元聿一阵晕晃,差点儿便没有立住,手紧紧扶住了挂衣鎏金漆绘木架,郑保要上前抢住陛下,却被他一只手暴戾地推开。
“滚开!”
郑保“哎”了声,后退两步,又放心不下:“陛下,你可别伤了自己……”
元聿闭着眼,靠在那根木架旁,不定地喘息。
郑保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叹了口气,道:“陛下,其实奴婢有些事瞒着你……”
见元聿猛地朝他看来,目若寒星,郑保又是激灵一下,立刻噗通跪地,道:“陛下,当初娘娘拿给陛下的那份蟹黄酥,确实是娘娘亲手做的。她不让奴婢说,就只说是御厨房做的。”
元聿微愣,继而他想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他帮了她罪己诏的事,她的回礼就是那蟹黄酥。
可是当初,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下人,不是这么说的。他紧绷了眉,嗓音沉冷:“怎么回事?”
郑保忙道:“娘娘其实自从陛下不喜甜食以后,就一直暗暗留心陛下的饮食起居,她知道陛下日理万机,常常会将自己顾不上,但她想着让陛下松快点儿,一直吩咐含元殿这边,要对陛下多留心,少给陛下甜食。那份蟹黄酥就是娘娘自己做的,特意不说,只是给陛下尝试咸甜,试着看陛下是不是喜欢这口味,所幸陛下也正好喜爱,娘娘就吩咐了,所有的膳食都得控制放糖,不许超过那份蟹黄酥的分量。”
元聿闭上了眼。
那段时日,他在做什么?
他因为国事,一直忽略她,陪伴她很少。
偶尔一次,想要伴她游园,她明明怀着孕,忙了一天,双脚臃肿乏力,还是高兴得像个小傻子,一定要去。
“还有。”
郑保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奴婢还听说了,娘娘又给陛下做了一条锦带的,可是却没有送出去。甘露殿的妆成,从前告诉奴婢说,娘娘其实次次都是为着陛下做的,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总也不想陛下看出来,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好看,陛下平日里用的都是手艺精细的绣娘织出来的,自然会嫌弃她……”
元聿突然睁开了眼,声音平静,隐含自嘲。
“朕怎么会。”
她真是个小傻子!
那条锦带!
他蓦然想起,那条被挂上海棠树的锦带。元聿霍然起身朝外大步走去,郑保自是立刻起身跟上。
那条被挂上树梢的锦带,仍在飗飗细风、泷泷微雨之间飘拂,元聿立刻道:“拿梯.子来!”
郑保担忧陛下龙体,哪敢让他上梯.子,立刻找了个会爬树的禁卫军,将树上的锦带解开了,随即从树上跃下。
元聿从那禁军手中一把扯过了那条原本应该会送给他的锦带。
上面绣着他从前见过的那花纹样子,只是花草藤蔓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