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汗落如雨。要是离得再近些,症状就会更严重,不但头痛欲裂,就是两条腿也开始一脚高一脚低,瞧着分明是个不善行走的瘸子罢了。
这样的祁宴,怎么可能再继续跳舞,至于说重回巅峰什么的,更是成了笑话。
这才多久啊,祁宴就从曾经那个玉树临风一般的天之骄子,变成了现在这样阴郁偏执,恨不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病态存在……
视线在祁宴有着一角淤青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钟鸣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后,移开眼睛——
今天上午,祁宴又一次偷偷去了舞台,甚至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蒙上眼睛后才让人把他抬了上去,结果却是刚上舞台,就摔倒在那里……
崩溃之下,差点儿当时就从舞台上一跃而下。
不是钟鸣眼疾手快,忙一把抱住,说不得祁宴这会儿已经再次躺倒在血泊里。
仿佛察觉到钟鸣的怜悯之意,一直垂着头默然坐在轮椅上的祁宴神情顿时就有些扭曲,曾经睥睨间惹得一众粉丝疯狂的昳丽凤眼,这会儿也写满了伤痛和绝望:
“你走……”
“宴少……”
钟鸣明显就有些为难。
“放心,我不会自杀。”祁宴眼睛都有些红了,就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走!”
视线在祁宴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嶙峋的后背上停顿了片刻,钟鸣终于低低应了声,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耳听得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终至消失不见。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确定钟鸣已经走出了视线范围,一直站的笔直的祁宴喘了口粗气,挺胸抬头探手,想要做出跳了不知多少遍的“春祈”的起始动作,双手却仿佛痉挛似的,如果说从前还能隐隐约约触摸到“春祈”的一丝神韵,那现下却是连形似都做不到了。
祁宴自我折磨的跳了好几遍,却是越跳越崩溃——
“春祈”之舞被祁氏家族奉为神迹,可是他从小跳到大的!要是连这个都不成了,那他就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巨大的打击之下,祁宴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似的,委顿在地,苍白纤细的十指用力抠住身后那棵半年香樟古树,用力太大的缘故,有血滴顺着指尖缓缓滴落。
祁宴却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头贴着粗粝的树皮,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悲鸣——
父亲早亡,这些年来,眼瞧着母亲为了他在祁家这个大家族中受尽委屈,祁宴不是不痛苦。
这之前,祁宴最大的理想就是,能靠着自己的优秀,有朝一日自立门户,带着母亲离开祁家,让母亲余生幸福安康。
眼瞧着他已经十九岁了,更是因为出众的舞蹈天赋,让老爷子青眼有加,还想着等参加完明年的世家舞林大赛,拿个名次的话,说不定老爷子一高兴,自己就能得偿所愿。
可谁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如今他不但没能让母亲扬眉吐气,反而成了家族的笑柄,更成了母亲的累赘……
他不是没想过死,却转而想到,要是他死了,那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母亲该怎么办……
正神思恍惚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滚——”祁宴在脸上匆忙抹了一把,脸上愠怒无比。
大学迎新晚会上,祁宴以翩然舞姿和清俊的面容,一举坐稳C大校草的宝座。后来视频又被好事者上传某视频网站,顿时一炮而红。
彼时不少娱乐公司向祁宴抛出橄榄枝,却均被拒绝,令得祁宴“优雅迷人”翩翩公子的名头一时无两。
何尝有过这样面目狰狞口出恶言的模样?
还想着盛怒之下,钟鸣应该会知难而退,不想那窸窸窣窣似是衣袂翻飞的声音依旧不远不近的传来。
祁宴已是擦干净眼泪,咬牙回头之下,明显一怔——
隔着一溪秋水,飘拂如青丝的垂柳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苗条背影和那在空中伸展的纤纤玉指。
出身祁家,祁宴自诩,也见过无数美人,可不过就是这么一个背影,竟然就压过了过往见过的所有莺莺燕燕。
祁宴的脚不受控制的动了下,竟是止不住想要冲过去,瞧一瞧拥有这样即便一个背影都能让人心旌神摇的女孩子,该是生着怎样一张绝色的容颜。
更让祁宴觉得古怪的,是女孩子向上托举的双手,分明就是他刚才跳的“春祈”舞的第一式!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毕竟春祈之舞,从来都是只有祁家子弟还得是历代最具有舞蹈天赋的子弟,才能跳完全套舞蹈动作的,至于说其他人,即便看了无数遍,也顶多能跳到第二小节,然后动作就开始滞涩不堪。
这一点也是祁氏家族最引以为傲的一点。而现在这样荒僻的雁鸣湖畔,竟然有陌生人跳出了春祈!
不可能的!那隔水相望的女孩子,应该,只是凑巧吧……
只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而过,背对着他的女子已经玉手轻挥,身影娉婷之下,祁宴只觉魂魄都仿佛一下被抽离,整个人瞬间脱离惨淡的秋日残阳之下,置身于春意涌动的阳春三月……
祈福于天,泽及万物!
——巫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