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与他相伴,是与他最熟悉、最亲密的伙伴,又简直好似如他手臂的延伸。他握剑的手,本是稳如磐石的,连楚留香这样的豪杰人物,也惊异于他对自己肉|体的强悍控制力。
现在,剑却好似已不属于他。
他的手臂也好似不属于他。
十二个黑衣的剑手,已将一点红团团包围,十二剑客身后,则站着一个带着紫檀木面具的黑袍人。
那紫面具雕刻得栩栩如生,连眉毛都根根分明,唇角还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是一张木面具,愈是雕刻得栩栩如生,就愈瞧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秘和僵硬,令人头皮发麻、冷入骨髓。
此人正是这十二剑客的
主人和师父,也是一点红的主人和师父。
一点红自小被他捡回去习武,至今已有十五年的时光,却仍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只知道师父的残忍无情、师父的不容背叛。
又一轮厮杀,一点红明明有机会杀死自己的师弟,却没有动手,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子。
他的脸苍白得好似一张纸,他的身子也在过度失血之下晃了晃,终于失去力气,单腿跪在了地上,用剑勉强撑着身体。
黑袍客道:“本门容不下叛徒,一点红,你再说一遍你想干什么?”
一点红道:“甘愿受死。”
黑袍客道:“你为了不再杀别人,就甘愿让别人杀了你?”
一点红仍道:“甘愿受死。”
黑袍客冷冷道:“就因为一个小鬼?”
一点红霍然抬头,浑身的肌肉都在此刻紧张起来,伤口迸裂得愈发严重,他死死地瞪着黑袍客,死死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这当然不是十三幺说的,可十三幺都能知道的事情,师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刻,他只能相信楚留香。
谢天谢地,他居然在济南城,认得了楚留香这样好的朋友。
楚留香会安排好芙芙,芙芙会快快乐乐的长大,或许,她一开始会难过,但时间久了,就会忘记他了。
那时候……他大概已经死去很久了吧。
他把自己要嘱咐的话,写成了信,放在了罗芙芙的荷包里,她拿出小银锞子的时候,自然就能看见了。楚留香见了信,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和他的安排了。
这就是他身处的泥潭,只要有这身世、有这师父,他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命运,他没法子看着罗芙芙长大,因为在他身边,会给她带来危险的。
一点红自嘲似地笑了笑,道:“这条命杀人太多,也该休息休息,还还债了。”
黑袍客面具下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徒弟。
半晌,他才道:“我要活剐了你,才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一点红淡淡道:“甘愿受死。”
黑袍客冷冷道:“好,很好。”
有人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不好,很不好。”
一点红霍然抬头!
有人踏月而来。
——楚留香,盗帅楚留香!
一点红失声道:“你……你为什么!”
楚留香负着双手,凝视着他,叹气道:“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寻死?”
一点红的面目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他忽然嘎声道:“滚!快滚!我一点红这辈子从无朋友亲人!”
楚留香负着双手,不动。
黑袍客道:“你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淡淡道:“是我。”
黑袍客凝视着他,道:“我这徒弟一向是个犟种,居然交到了你这样的朋友?”
楚留香笑了笑,道:“交朋友看的不是人犟不犟,而是看有没有缘分。”
黑袍客道:“好,很好。”
楚留香道:“哪里好?”
黑袍客道:“我第一眼瞧见你,就发现你的武功与冷静远非常人能比……与你这样的人大战一场,实乃人生之乐事,如何不好?不过,可惜了。”
楚留香道:“可惜?”
黑袍客道:“我这样杀了你,江湖上又少了一块良玉,实在可惜,你在我手上撑不过两百招。”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你可以不杀我。”
黑袍客冷冷道:“我若让你们走了,你会忍住不调查我?”
楚留香道:“忍不住。”
黑袍客道:“所以,好奇心太强的猫就该死,你若活着,我寝食难安!”
他的目中忽然迸射出了一股比刀锋更锐利的光!
杀气四起,他掌中的那口剑,已斜斜向楚留香飞来!
一点红师从这黑衣客,他的剑已经够快、够狠,这黑衣客的剑比他还快、还狠,他的杀机与剑意早已融合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体。
剑动、杀意也动,好似无孔不入,从楚留香的七窍之内流入,好似一股粘稠的液体将他赤条条的包裹起来,但这又不是液体,因为液体如何能这样锐利?这更像是……
这更像是剑池,由剑刃组成的剑池,陷入这剑池的人,浑身都会被割得鲜血淋漓!
这的确是楚留香见过最可怕的对手,比起这黑袍客,无